“武人的天职,便是效忠皇上,守!国土,保护百姓。”刘延庆平静的说道:
“深州之地,是大宋之土:深州之民,是大宋之臣。岂有抛弃不守之理?”
“但兵法说二”
“什么兵法说?”刘延庆突然笑了起来,他望着张癸,笑道:“兵无常法,但
天地之间最大的道理却是不变的。”
“那便是仁者无敌。”
“仁者无敌?”张癸一愣,正不知刘延庆这话究竟是漂亮的空话,还是发自内
心的真心话,忽然,外面传来震耳欲聋的鼓角轰鸣之声,便见一个兵士闯进殿中
朝刘延庆大声察道:“刘大人,辽狗攻城!”
“啊?”刘延庆再也无暇理会张癸,连忙戴上头盔,大步走出殿中,一面大声
哟喝着:“快快!列阵!上西城!”
刘延庆所属的拱圣军第二营,因为伤亡最为严重,遂被安排守!西城与南城。
因南城是辽军最难列阵攻城方向,而西城则面对的都是辽国的部族军、属**,其
不擅攻坚,众所皆知,因此这算是一个较轻松的差事。而刘延庆与荆离,以所部较
为勇悍,皆被派到西城。两部轮流值守,另有数百名巡检、民夫配合,故此虽闻杀
伐之声震天彻地,但初时刘延庆倒也并没有放在心上。荆离的第五指挥尚有二百余
名勇悍之士在城墙上,西面又不可能是辽军的主攻方向,刘延庆心里是怀抱着几分
庆幸的。
他登上城墙之前,心里还在想着方才对那个张癸的鬼扯。刘延庆心里面真是巴
不得拱圣军赶紧撒离深州,身处此险地,陷于辽军的重兵包围之中,他只要想一
想,都感到头疼。刘延庆可是深信用兵之道,在于以石击卵,而不是以硬碰硬。但
他与其他的武官不同,他是一个谨慎小心的人,既然姚咒己纤决定要死守深州,他
虽然在心里大叫倒霉,但表面上却是始终要与姚咒保持一致的,况且那个张癸还是
个外探,说与他知,便是说与天下人知,刘延庆要与他说真心话,那才是见了鬼
了。
刘延庆与寻常武官也是不同的,他相是读书识字的,他知道谁爱听什么样的
话。谁家打仗是为了守土!民?自然是为了升官发财。但是如今这世道,风气已
变,注京上到朝廷大臣,下至市井百姓,尤其是那些穷儒士子,最爱听的,便是这
类的话。既然他们爱听,刘延庆倒也不介意免费奉赠,反正就是动动嘴皮,又没有
受伤丢性命的危险。
但他心里面对张癸的嘲笑,在登上城墙的那一刻,立时便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在他的视线之内,到处都是辽军!
短短一段西城墙,辽军竟扛了十几架云梯冲来,攻城的辽军密密麻麻,真的如
蚂蚁一般,前赴后继的冲来,他心里格登一下:攻城的辽军,怕有三四千人!
城墙上,荆离指挥着部下,不断的射箭,根本不需要瞄准,箭矢如蝗雨一样飞
落,总能射中几个辽人。几个要紧的口子上,两个军使指挥着视检,推下滚石擂木
:几个民夫在城墙上架上了铁锅,拼命的扇火,烧着油锅。烧着一锅,立时往城下
浇去,便是一片哀嚎之声。
但这根本阻挡不了辽军的攻势,刘延庆已经见着几个辽人已顺着一架云梯爬了
上来,为首的一个辽人十分勇悍,挥刀便砍翻身边的几个宋军,眼见着西城便要失
守。刘延庆冷汗都浸了出来,此时也不及多想,拔出佩刀,便冲了过去,与那个辽
人战在一起。他的几个亲兵也挺着长枪,跟了上来,与登城的辽军一阵混战。
这只生力军的加入,立时逆转了缺口处的形势。与刘延庆对战的辽人虽然勇
武,两刀每次相碰,都震得刘延庆虎口发麻,但毕竟寡不敌众,眼见着同伴一个个
被杀死在面前,而登城的缺口又被一群增援的宋军堵住,心中便有些着院,被刘延
庆瞅准一个破绽,一刀砍在右腿上,他一阵作痛,动作稍稍迟滞,便被刘延庆的一
个亲兵一枪扎在后背上,将胸口扎了个大洞,立时便断了气。
刘延庆方松了口气,跳过去割了那辽人的首级,正要着人悬起来,鼓舞士气
不料马上就看到另一处又有辽人登上城来—城外鼓角之声,更加急促猛烈。他心
中也是一阵打鼓,看着荆离率了几个部下赶过去,将那几个辽人赶下城去,心中紧
绷的弦稍稍松了一点,然而马上又轮到他去另一个缺口苦战。
辽军对深州城的骤然猛攻,从巳初开始,似暴风骤雨一般,猛攻了一个多时
辰,仍然未见到丝毫的减弱,反而一波强过一波。刘延庆凭着感觉,判断辽军应该
是从西、北、东三面同时猛攻,但他实在很难明白韩宝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西
面城墙之下,一波又一波的攻击过后,留下的尸体至少有五六百具,但这些胡狄却
似中了邪似的,一次又一次的冲向深州的城墙,仿佛毫无畏惧之意。
但刘延庆却已经从心底里生出一股怯意。
辽军在半个时辰前调整了部署,他们将西边的箭楼全部集中到了西城偏南一
处,并且悄悄向前移动了约十步左右,一直在城墙上陷入苦战的刘延庆与荆离都没
有汁意到这个变动,结果在那里烧油锅的几个民夫先后中箭,宽约二十步的一段城
墙,有一小段时间几乎完全被辽军的箭楼所控制。荆离亲自率领着几个士兵,挑着
布慢冲入箭雨中,架起布慢遮蔽箭雨,但是延着云梯攀沿而上的辽军,只要一有机
会,就会尽可能的砍断布慢的竹竿,在这一来一去的争夺血战中,那二十步宽的城
墙上,竟然便倒下了二三十名宋军。
但刘延庆几乎抽调不出一个人去增援荆离。
深州城实在太矮,这对于守城方来说,极为不利。他们不仅直接置身于敌军箭
楼的射击之下,低矮的城垣,也不利于防守云梯,无论是滚石擂木与滚烫的油水
并不可能无休止的向城下倾倒,于是不断的有辽军登上城头,与宋军肉搏。而这又
鼓舞了那些胡狄,让他们总是不断的看到希望,以为只要再攻得猛烈一点,他们就
可能攻破这座城池。
而刘延庆与荆离的兵力在不断的消耗中,越来越少。连刘延庆都开始感到疲
倦,士兵们的体力也渐渐不支。
但每次请援的士兵,带回来的命令都是死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