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营还有两个指挥的兵力在没有战事的南城,一个指挥在轮休。但他们的营
都指挥使是个固执而死板的人,没有姚咒的命令,他绝不会调动南城守军,甚至也
不会让轮休的士兵参战。
拱圣军自姚咒入主以来,所颁军令,从未对士卒失信过。
轮到他们休息了,就可以休息。就算天塌下来,姚咒也绝不会失信于部属。
刘延庆并不指望那姚咒会打破此成规,但若再无援兵一
在勉强又抵挡住辽军的一波攻击之后,刘延庆斜靠着女墙坐在城墙上喘息,突
然之间,便感觉到自己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所包围,小腿竟然害怕得不停的抽
搐起来。~
他不过二十来岁,前程似锦,家里还有一个新婚没几年的娇妻,大好的家业
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他不想死在这里。但死亡的威胁,又切切实实的已笼罩在他
的头上。他心里面突然冒出一些让他感到可怕的念头,然后他连忙使劲的摇摇头
狠狠的呸了一口,将这些念头赶出自己的脑海中。投降是不可能的,不管他想不
想,他都难以做到,他的武艺不如荆离,而且在军中的威信也没有那么高,他也不
信任那些蛮夷,想到今后的人生就要与这些胡狄为伍,这也许就是真的只比死好一
点点了一刘延庆脑子里想得更多的是设法挑离该战纷洲但是,另一种恐惧又萦绕
着他。
姚咒在这只拱圣军中,建立起了一种纪律。
尽管他本人不在刘延庆身边,但是,只要想一想背叛姚咒的军纪,长期训练的
结果就开始呈现,虽然刘延庆知道那一定是死路一条,拍是计他无法违背军纪的原
因,又并不是死亡咸胁—以他的聪明,也许能找到办法避开军法的惩罚,但仍有
一种说不出原因的惧怕,让他无法这么做。
也就是说,尽管心里头会突然冒出这样可能遭人唾骂的想法,但是,事实却
是,他刘延庆始终会站在这城墙上,提着马刀血战,直到他死在某个据说是猪狗不
如的胡狄手下。
这让刘延庆更加感觉绝望。
他的右腿抽搐得越来越厉害。
他感觉到荆离小G"的弯着腰走过来—虽然箭楼上的辽军不再射箭,但仍会时
不时有几枝冷箭射来,荆离长得很高大,不得不弯腰才能让女墙遮蔽住他的身体。
“刘大人,你不要紧吧?”荆离看见了他的右腿在痉挛,他以为是刘延庆战斗
得脱力了,连忙蹲了下来,用力按住他的右腿,帮他伸直,刘延庆的一个亲兵这时
也发现了这件事,忙快走两步,过来帮刘延庆捶腿。
“荆大人,见笑了。”虽然军中阶级相同,多以兄弟相称,在宋军中下层武官
之中,结义也是一件很寻常的事,但刘延庆与荆离的关系却一直普通得很,此时见
荆离如此相待,不免有点不好意思。
“难免的。”荆离笑着点点头,见刘延庆好了一点,才松开口手,骂道:“这
些辽狗邪门得紧!都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直娘贼的一而再,再而三的
也不见他们竭了。”
“他们还在一鼓作气呢。”刘延庆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回道:“韩宝这是孤注
一掷,人家一个月的本钱,他一天就用光了,不过这般攻城法,我们只要守得住今
日,就算守住了。”
但他说完,看着荆离的眼睛,就知道连荆离也没什么信心。
果然,便听荆离压低了声音说道:“方才又接到军情一”
“唔?”刘延庆的心突然沉了下去。
“辽狗是从东、北、西三面同时猛攻,还有一支精兵就在南门之外一”荆离
印证了刘延庆最初的感觉。
难怪南城的那六百多人不能过来增援。刘延庆在心里说道,突然他想起一事
奇道:“辽狗哪来这许多兵力?”
辽人也不是神兵天将,他们要如此一波一波的接连猛攻而不懈怠与畏惧,必然
是要有充足的兵力进行精密的轮转,他们早已经推算过辽军的兵力,北城与东城要
保持与西城同样的攻击强度,辽军的兵力不会太充足。难道是来了援军?
荆离猜到了刘延庆在想什么,苦笑着摇摇头,道:“在东城和北城,辽狗是驱
使百姓,扛云梯的、填土的、造土山的,全是掳来的百姓。他们甚至用百姓做肉
盾。”
刘延庆倒吸一口凉气。
他倒不是同情这些百姓,他只是马上惊觉到这对协助他们作战的深州巡检与百
姓的影响会有多大。而没有巡检与民夫的协助,他们根本不可能守住深州。
“那为何咱们这边?”
“也有一些是百姓。”荆离压低了声音,显然他早已经发现此事,却一直隐忍
着没说,这让刘延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人数不多,总共也就是一两百人,每
次都是几十人,与那些胡人混杂在一起,我猜这是这些胡人各自为战的结果。咱们
在讲武学堂时,也学过塞北胡人的风俗,他们各部掳掠所得,除了上缴的外,皆是
各部私产,多半是咱们这面的胡狗,掳掠的壮年男子不多。”
说到这里,荆离又道:“方才传来的消息,契丹的签书北枢密院事萧岚在指挥
攻东门,北边是韩宝的将旗,南边那只不知是何人领军,但看服色是契丹人,只有
咱们这面,旗色杂乱,多半便是归属契丹的杂胡。”
刘延庆苦笑起来,“你是说咱们还是碰上了软柿子?”
他听懂了荆离的言外之意,东城与北城,更加吃紧。他们不要再指望更多的支
援。
韩宝也苦笑了一声,“听说北面还有几千契丹精兵始终未投入攻城。”
“便是说,太尉手中,至少也会有一个营的兵力,不到最后关头,绝不会用来
守城?”刘延庆不由得发出一声哀叹。
荆离点点头,还要再说什么,便听到城外角声哭作,战鼓催急,二人连忙起
身,从女墙后望下去,便见密密麻麻的辽军,扛着余下的**架云梯,又朝着他们
把守的城墙冲了过来。
这一次,刘延庆果然发觉,那些扛云梯的人,服色相貌,果然是汉人。而且
看起来应该是比此前更多了,兴许是韩宝调拨了一些掳获给他们,兴许是这一拨攻
城的杂胡并不是此前的那些杂胡,而这些只是他们自己的掳获一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一次,城墙上的所有人,都发现了这明显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