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哪里。”荆岳哪里顾得这许多,又惊又喜,上前数步,高兴地问道:“果真是慕容总管来了么?”
姚雄笑道:“如假包换。”
“好!好!”荆岳忙不迭的说道:“快,快,开城门!准备迎慕容总管进城”浑没有留意到,姚雄那转瞬即逝的皱眉。
左军行营都总管慕容谦以出人意料的速度,在七月一日当晚抵达真定府,是远在阜城的仁多保忠与唐康们说无法预料的。按照计划,慕容谦是应当率领他的横山蕃军先到大名府集结,然后再前往真定府,但谁也没想到,慕容谦在半路上接到他的左军行营都总管之任命,便毅然改变行军路线——因为涉及到沿途州郡的补给供应问题,他让他的右军一万步军,仍按照原定路线行军,由护军都虞候率领,前往大名,而自己与副都指挥使兼左军指挥使姚雄则统帅左军——也就是五千蕃骑,昼夜兼程,直奔真定府。
无论是枢密院还是宣抚使司,都不曾认为有这种必要,因为他们都判断镇、定一带并非主战场,慕容谦虽然被任命为左军行营都总管,但在枢府与宣抚使司的计算中,他能否尽快到任,并非急务,相反,他们想的是让横山蕃军先到大名,到时候再根据局势之变化随机应变——所谓的“左军行营都总管司”,并不见得要坐镇真定府指挥,也可以从大名府北上,与王厚齐头并进……
但慕容谦有他自己的判断。他并不能未卜先知,预料到段子介的兵败,但他却也因此在关键的时刻,出现在了真定府。
他的出现,让因为段子介兵败而惶惶不可终日的真定府文武官员暂且安下心来,度过了一个安稳的夜晚,但是,这个时间并不长,当绍圣七年七月二日的太阳在真定府的天空升起之时,许多人一觉醒来,睁开眼睛,便已经意识到了另外一个麻烦。
跟随慕容谦前来的,是姚雄!
而姚雄的父亲与兄弟,此刻正被围困于深州城中。
原本应该被镇、定之兵牵制的萧阿鲁带大军,也许已经顺利南下与韩宝会师!
想来姚雄如若听到这个消息,绝不会太愉快。
因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这个问题,所以,当大清早荆岳前往驿馆拜见慕容谦,却“顺道”来到王瞻府上时,王瞻马上已经猜到了他这位主将的来意。
“荆兄,只怕咱们的安稳日子算是到头了……”王瞻开门见山的打破了荆岳的幻想。
“这是如何说?”荆岳听到王瞻这么说,不觉忧形于色,不断的搓着手,“前几天才接到消息,唐康、李浩在苦河边与韩宝苦战一日,死亡惨重,被迫退回衡水,那可是骁胜军、环州义勇!难不成咱们真的要去深州打仗?阳信侯的云骑军,束城侥幸赢得一阵,却折了一个营。段子介那厮不自量力更不用说,便是仁多保忠、郭元度率着神射军来,结果又如何,听说也没有过黄河……”
他一面说,一面望着王瞻,“贤弟你足智多谋,一定得想个法子才成。咱们武骑军算啥?比得过骁胜军么?比得过神射军么?环州义勇不是说西军精锐么?便是比云骑军,只怕也要差些。这以弱击强,以寡击众,哪里会有好下场?段子介的下场,咱们都见着了。咱们的长处在守城,契丹的长处在野战,依托坚城,一己之不可胜,待敌之可胜,才是王道。这偏要以短攻长,万不得已,也要等着诸路之兵大聚……”
“荆兄与愚弟说这些,亦是无用。”王瞻只能苦笑着安抚荆岳,“父亲兄弟皆在围城中,姚家大郎焉能坐视不救?”
“那咱们也不能陪着他去送死。他横山蕃军不是西军精锐么?当年那些蕃人帮着西夏打仗,可也是威震西陲的。他有本事带着他的横山蕃军去救他老爹。”荆岳直是气急败坏,口不择言,过了一会才说道:“在如何说,左军行营都总管不是他姚雄。只要能说服慕容总管……”
“这绝非易事。”王瞻摇着头,“咱们走一步看一部吧。荆兄,愚弟有一句肺腑之言……”
“贤弟只管说来,咱们何分彼此?”
“依愚弟之见,便是有千不甘万不愿,荆兄亦莫要触这个霉头。先别提深州这事,这慕容总管追不追究咱们不救段子介,还未可知。这姓段的可是天子跟前的红人。反正咱们是听命于真定府的,到时候,荆岳还当明哲保身,将这些责任,全部推给那些文官,只说咱们弟兄也是想与契丹大战的,只是上官不允……”
“难不成这不救段子介还是咱们兄弟之错了?!”荆岳恼道,但他心中终是知道王瞻说得是正理,见王瞻一直望着自己,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点点头,道:“一切都听贤弟的便是。”
“这便是了。”王瞻点头笑道:“咱们一切都惟慕容总管马首是瞻。他道咱们要守,咱们便守;他道要救深州,咱们就救深州;便是他说要去打辽国,咱们也去打辽国……”
“可……”
“荆兄莫要着急。只要咱们还领着武骑军,咱们便可以随机应变。天塌下来,有慕容总管和姚家大郎他们顶着呢。”
荆岳这才会意,连连点头,笑逐颜开,赞道:“还是贤弟主意高明。”
二人商量妥当,正要一起前往驿馆,却见一个家丁打扮的人急匆匆走进来,远远望见荆岳,不敢说话,便叉手站在正厅之外候着。王瞻早已瞥见,不动声色朝荆岳抱拳说道:“还请荆兄在此稍候,容小弟换件袍子。”
辞了荆岳,走回后院。那家丁见状,忙悄悄绕道进了后院,见着王瞻,连忙禀道:“禀官人,小的刚刚从驿馆回来。”
“可有何异常?”
“小的见着定州的一个书记官了。”
“你说什么?!”王瞻吃了一惊,“你说是定州的?”
“是。”那家丁肯定的点点头,道:“还带了一个小厮,是从定州连夜赶来的,清早才进的城,小的套了那小厮的话,他们本来是打算见府尹的,进城后听说慕容总管来了,便先去了驿馆。”
“他提过来真定何事么?”
“这事那小厮口风很紧。不过他说了,他们是奉段定州之命来的……”
“什么?!段子介没死?”
“听他语气,应当是没死。”
王瞻呆了好一会,也想不清段子介没死这个消息,究竟是祸是福,他回过神来,见那家丁还在那里,挥挥手,道:“你打听得很好,去账房支三百文钱,买壶酒喝。”
“谢官人!”家丁兴高采烈的谢了赏,退了下去。王瞻定了定神,回房让爱妾帮他迅速的换了身袍子,又回到正厅,与荆岳一道,前往驿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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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总管,俺们全是被吴三儿那狗贼所卖!那厮忘恩负义,若不是俺家使君知遇他,这狗贼不过是个猪狗不如的东西,谁知他恩将仇报。段定州见他机灵,令他与吴和尚一道打探萧阿鲁带的动静,不料他早降了辽狗,反引着段定州往萧阿鲁带的埋伏中去。后来吴和尚冒死跑回来,才知道原来这狗贼认得一个辽国通事局的奸人,两人平素便称兄道弟,那奸人许他一万贯缗钱,答应在析津府送座宅子给他,他便诳了吴和尚,连父母之邦也不要了,祖宗亦不认了,将段定州给卖了,吴和尚被他所欺,冒死跑回定州,向俺们使君认罪,可怜他自觉对不起死去的那么多将士,对不起段定州知遇之恩,说完之后,一头撞死在定州州衙的石阶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