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

作者:阿越



  谢。

  虽说两军关系的进展也就仅此而已,但仁多保忠更加确信自己的正确。

  在战争之中,谁控制了粮食供应,谁就占据着主动。

  王厚到任后,亦数度行文给他,令他一定要守住永静军,大名府的运粮船只亦

  尤源源不断的北上,无数的粮草军资,在东光卸货,宣台与王厚的意图昭然若揭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虽然西军远来,仍需要在大名府休整一段时间,养精蓄锐之

  后,方能北上,但未来大军的补给,肯定是要以永静军为主。

  仁多保忠判断,王厚可能会拖到八月,才开始让西军北上。一来休整一个月

  西军元气便可以完全恢复,他可以兵强马壮的北上:而拖到八月,辽军入侵已有四

  个月,不是锐气渐失,士卒渐生归心之时,不仅如此,八月份也是辽军补给面临最

  大考验的时候,四五月份,辽军自带补给,加上四处掠夺,粮草不会有困难,六七

  月份,虽然随军的粮草吃完,但耶律信处心积虑,必然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包括国

  内运输,各地掠夺,仍可保无虞:但到了八月,一来大宋境内,河北路北部正常生

  产被破坏,田间地里不会有什么粮食出产,而经过辽军四个月的洗劫,可以说是能

  抢到的他们都早已抢到,抢无可抢,一切粮草,便只能全靠着国内的转运,压力陡

  增自不用说。王厚只要加大对其粮道的骚扰,耶律信就不可能完全专心前面的战

  事。而除此之外,辽军的战马在外面打了四个月的仗,就算他们一人三马,也免不

  了死的死,病的病,不死不病,亦不免瘦弱掉膘。所谓彼消此涨,王厚不可能不善

  加利用。

  然而耶律信也绝非善茬,数日来,仁多保忠不断接到报告,在东光县的北面与

  东面,出现了辽军活动的蛛丝马迹。他难以确定那是否是耶律信的疑兵,他也没有

  足够的兵力处处布防,只能一面令永静军知军加强戒备,一面加强对运粮部队的保

  护。

  今日的这一批粮草,装满了三百多辆大车,是奉宣台的命令,准备由东光运往

  信都的—虽然信都东边便有黄河北流经过,但那是改道后的河道,潜运能力无法

  信任,远远不如永济渠安全可靠,因此即便是到信都的粮草,宣台选择的,也是走

  永济渠再转陆路。这么多的粮草,仁多保忠不敢掉以轻心,因此一大早,便准备亲

  自去接应。

  但他方出得城门,便听身后有数骑追来,这些人一面大声抽打着坐骑,一面大

  声喊叫着仁多保忠的官讳,他只得勒马停住,令仁多观国前去询问。只见仁多观国

  领令前去,与那些人交谈数语,便领着那几人疾驰而来,到了跟前,仁多保忠不由

  吃了一惊,原来其中一个,却是他认得的,乃是宫中一名内侍,名唤高翔,早前被

  派在冀州信都督察递铺葬传诸事,实则亦有为皇家耳目之意,他不知又出了何事

  令他特意前来,急忙策马上前,问道:“高内使如何来此?”

  那高翔却不答话,只是挥挥手,旁边一个从者—却是铺兵服色—连忙捧了

  一个木盒,送到他手中,他高高捧起,尖声道:“守义公,有皇上御批。”

  仁多保忠大惊,院忙滚身下马,跪在地上,口呼万岁,接过木盒,验过封漆

  小心打开,细细读完,令身边的书记官收好,起身对高翔说道:“皇上旨意,下官

  已知。高内使远来辛苦,尚请暂回馆葬歇休,待下官办完这趟差使,晚上回来,再

  给内使接风洗尘。”

  那高翔抱抱拳,道:“如今正是国丧,这些事竟可免了。守义公亦不必客气

  仍是军务要紧,待早日驱除胡虏,咱们凯旋回京,俺再来府上叨扰不迟。阜城俺便

  不逗留下了,今日便回信都,那边亦有公务,只是要请守义公赐几个字,回去俺也

  好交差。”

  “如此岂非令下官太过意不去一”

  高翔却不待他说完,马上说道:“非是俺客气,实是信都庶务亦多,须臾难

  离。”

  仁多保忠在注京早识此人,知道是个胆小怕事的。他这番巴巴的跑来送御批

  自然是新皇即位,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便要表现表现,他连夜从信都跑来,日后

  免不了也算是一功。实则这些御前文字,自有铺兵传送,制度严密,原本用不着亲

  自劳动他老人家。但他虽到了阜城,心里多半还是嫌阜城离战场太近的,所谓“君

  子不立危墙之下”,他自然是离;7人越远越好,因此也不再挽留,抱拳道:“如

  此,下官亦不敢耻噪,他日回注京,再给高内使赔罪。”说罢,唤来一个校尉,令

  其点了数十骑人马,护送高翔,又暗中叫心腹返回阜城,取了几绍交钞,送给高

  翔。

  直到目送高翔远去,仁多保忠才转过身来,叫过一名指挥使,盼咐道:“你带

  是本部人众,替某去接应粮草。”说完,也不顾众将惊讶,沉声道:“咱们回

  城。”

  众人刚刚出城,旋即回城,心中无不惊诧莫名,人人皆猜到必与那道御批有

  关。然军中偶语则诛,仁多保忠不说,也没人敢问,只是闷声回到城内,仁多保忠

  也并不召集诸将议事,只令各自散了,自回行辕。

  只有仁多观国跟着他进了行辕,见仁多保忠皱着眉头,喝退左右,才问道:

  爹爹,皇上究竟有何旨意?”

  仁多保忠踞案坐了,摇摇头,长叹一声,低声道:“皇上令我接到指挥之后

  立即北进,务要收复深州,不得借口拖延。”

  “啊?!”仁多观国大吃一惊,急道:“这如何能成?耶律信正虎视耽耽,咱

  们如何能自离巢穴?再说宣台已有指挥,令吾军坚守。”

  “宣台的军令,比得过皇上的旨意么?”仁多保忠整眉斥道,“你我有几十胆

  子,敢不遵皇命?”

  “可宣台二”

  仁多保忠不耐烦的打断他,“我奉的是皇上的手诏,宣台亦不能说我违制进

  军。”

  “可纵然宣台不追究,吾军此时北渡黄河,恐有覆师之忧啊!”

  “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仁多保忠苦笑起来,“但你是愿意听皇上的话打败

  仗,还是愿意不听皇上的话打胜仗?”

  “这一”仁多观国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仁多呆忠突然压低了声音,道:“你想吾家有族灭之祸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