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

作者:阿越



  便立即扩张规模,铸造一门火炮,培训炮手,也需要时间,在四月南征之时,亦不

  可能有甚成效。其时宋辽两国之火炮,皆采用青铜浇铸之法,所用炮模,皆是泥

  范,似神威炮这种当时的重型火炮,单单是让炮模干透,便要四个月!韩守规是个

  极精细谨慎之人,他所铸的每一门火炮,都要经过仔细检验,方会交付使用,到六

  月份他能交付二十门神威炮,实已是耗尽全力,足以令耶律信喜出望外。

  有了这计算之外的二十门神威炮的加入,对东光的攻城战,耶律信自然是胸有

  成竹。

  他太需要东光城的粮草了!

  辽军的粮草已经不多了。自南征以来,任何军事上意外与挫折,他都不放在心

  上,惟独对粮草转运之艰难,让事先已有了最坏心理打算的他,依然感到一种挫折

  感。哪怕大辽有足够的骡车马车,而河北一地,已经是道路平整,十分便于运输的

  地区,但是每次运送的粮草,总有相当一部分,会在路上被运粮的人吃掉。还有无

  缘无故的丢失,缺斤少两,运粮民夫的逃亡,因各种天灾**粮车卡在路上动弹不

  得一

  更加让人头疼的,是赵隆与河间府的宋军,不断的袭扰。河北路号称一马平

  川,但那是对骑兵而言的,却非对粮车而言,自北而来,一路之上,也多有河流阻

  挡,赵隆最喜欢的,便是破坏桥梁,在官道上面挖陷阱,甚而悄没声息的埋炸炮一

  一此物耶律信早有了解,在以平原为主的河北,炸炮对于大军构不成任何威胁,即

  便南朝只是想造出足以拖延他们行军速度规模的炸炮,便足以令其国库彻底破产

  而纵然南朝果然愚不可及的做了,辽军却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破解,故此他原也没

  太放在心上。【2〕然而对于运粮车,即便是赵隆等辈用各种火器临时改制的炸

  炮,相是栖大的麻烦。远远看到粮车要来,便在路上埋上几个炸炮,然后匆匆逃

  跑,粮车经过时炸炮突然爆炸,虽然大部分时候伤不了人,却可以将车辕轮毅炸

  坏,一两辆车坏在官道上,后面的车队就动弹不得—骑兵可以轻松绕道而行,但

  笨重的粮车,总不能从官道旁边的水田中过吧?令人无可奈何的是,受运输成本制

  约,押运粮车的护军永远不可能太多,排成一条长龙的粮车队伍,总是有防不胜防

  的薄弱之处,当护军提防前面的炸路、陷阱之时,赵隆又可能突然袭击车队的中

  央,直接用猛火油与震天雷破坏中间的粮车,这样效果也是一样的—辽军前面的

  粮车,终究也是要等着后面的车队一齐前进的。

  但是,明知道赵隆是个极大的祸患,耶律信也曾遣军虽然屡败赵隆,却终究没

  办法斩草除根。说要攻打高阳关也只是一时气愤之语,休说高阳关没那么好打,便

  是打下来,亦无多大作用。赵隆还可以逃到别的地方去,难道他堂堂大辽北枢密

  使,竟然要这么一路追着赵隆的屁股跑?

  当年耶律信曾经读到通事局抄来的宋人奏章,其中有不少奏章中,宋人无可奈

  何的谈到他们在陕西转运的悲苦,据说熙宁年间宋人经营熙河之时,仅仅在转运粮

  草之上,一年就要花掉四百多万贯!平均每付出运粮士兵、民夫死亡及逃跑九百余

  人,消耗粮食七万余石,钱万余贯的代价,才能运粮二十一万石。而宋人宣称,用

  驴子等畜力来运输,甚至更加耗钱!当日他还不免嘲笑宋人无能,直到自己亲身体

  会,才知道他比宋人好不到哪儿去。以河北路的地理状况,因为可以使用骡马拉载

  的大车,辽军需要付出的代价当然还是要远小于宋人在陕西的代价,但是,一旦粮

  草也需要从后方转运,耶律信才发觉,南征的那几十万匹战马,是多么沉重的负

  担!~

  他已经弹精竭智,然军中余粮,不过勉强能支持月余而已。国内还尤源源不绝

  的运粮来补充,但每一颗粮食,都变得价格百倍。而留守国内的太子已经叫苦连

  天,南京道的仓察渐要耗尽,倘若要从更远的粮仓中运粮一耶律信只要想想,都

  会后背发凉。

  这时候,他才真不理解,为何汉高祖要定萧何为首功!无论是张良、陈平,还

  是韩信、彭越,耶律信还真不是太放在眼里,但是萧何的本事,他却是真的自叹弗

  女口。

  什么深州之捷,霸州受挫,甚而萧阿鲁带兵败冀州,在耶律信看来,那都无关

  紧要。这一切不管多少热闹,都只是前奏,与宋军主力的决战还没有开始。而耶律

  信深知,真正决战来临的时候,战胜与失败的方式,都将是沉闷而无趣的。

  倘若他攻占了东光,补给的压力便全压在宋军一边,不论南朝有多少富庶,失

  去了屯集在东光的几十万石粮食军资,决战尚未开始,他们便已经输了一大半。而

  倘若他得不到东光的粮草,大辽就会变得十分被动。

  也正因为如此,他也不担心东光守将会烧掉东光的积蓄。这些粮草太重要了

  以人心来说,不到最后一刻,守城的一方,总是会心怀侥幸—这不是一点半点粮

  食,倘若最后城未破而粮食却被烧掉了,这东光守将便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

  的。而真到了最后一刻,这粮食不是他想烧便烧得光的。几十万石粮食,就算烧上

  猛火油,不烧一两天,哪能烧得干净?而真要放起这等大火来,其实也就相当于全

  城军民点火自焚了。何况人情都是如此,事先总以为自己能从容若定,真到城破兵

  败之时,才会知道自己亦不过寻常芝人,人人都以逃命第一,还能有多少人记得要

  去烧掉粮食?故此自古以来,只见着得胜的一方烧干净敌人的粮草,守粮草的一方

  无论有多大的劣势,能忍心自己烧掉粮草的,那都是值得大书特书之事。这也是为

  何不管是多么残酷的守城战,城破之后,攻城的一方,总是有平民可屠,有财物可

  抢!人心微妙,亦在于此。

  退一万步讲,即便东光守军真的玉石俱焚,这对于宋军的打击,亦远比对辽军

  的打击要来得沉重。大辽固然转运倍加艰难,南朝也好不到哪儿去!到时候,他依

  然可以想战便战,想走便走,没有充裕的粮草支持,宋军若冒然追击,曹彬就是他

  们的榜样[3]。

  因此,攻打东光城,在耶律信看来,不是决战,却与决战无异。他处心积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