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已经令他们如此的惊讶,而他们更加想像不到,大宋朝的右丞相、三路宣抚大使,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丞相请看,那边,便是辽军的大营……”
石越顺着姚麟手指的方向望去,便见北方的夜空中,远处,依稀可见一处地方,有许多的火光相连。
“前些日子,韩宝还不断派兵过来挑战。但这几日辽军已经不再渡河,我军派出去的斥侯发现,韩宝已经放弃了深州城,将他的兵力往东北移动,如今他的主力已退至武强的北面,还在滹沱河上搭了几座浮桥。韩宝要退兵的话,大概不会走乐寿,而是会走饶阳,或者干脆走安平。”
“这么说来,如今我军离韩宝已经有点远了?”
“正如丞相所言。”姚麟脸上,不觉露出一丝忧色,“辽人将地利利用得极好。我军原本是欲以河为界,与辽人相持。然韩宝退上这么几十里,我军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若是进,便要渡河,焉知不是辽军诱敌之策?我军渡河,他便可乘我立足未稳、尚未扎寨之时,与我决战。若是不进,万一辽军是真的退兵,我军便只好望着他从容北撤。除非阳信侯能在河间拖住辽军,否则只能是鞭长莫急。大军追不上,若以轻骑去追,难免要吃耶律信的大亏。但若韩宝干脆走安平、经博野北撤,阳信侯也无可奈何。”
“这个无妨。”石越说道:“本相已经下令,令慕容谦进驻深泽。”
“丞相明断。”但姚麟却并没有松一口气的意思,“只是恕下官直言,我诸路大军中,实以左军行营最弱。辽军若过了滹沱河,往北便只有唐河能勉强阻一阻他们,左军行营主力皆是步军,易为辽人利用。下官若是韩宝,便直趋博野,慕容大总管若率军来追,除非抛弃步军与辎重,否则断难追上。而下官则以骑兵背唐河布阵,与慕容大总管决战,如此,以众击寡,以强击弱,以有备击无备,无不胜之理!唐河以南非唐河以北,到时只怕慕容大总管连个藏身之处都难找到。非止左军行营如此,便是阳信侯的右军行营,亦是如此。辽军兵力聚集,我军兵力分散,河北又无必经之道,我军若急于牵制辽军,便易被其利用,各个击破。”
“那君瑞之意?”石越看了一眼姚麟,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
“下官以为,我军绝不能让韩宝过滹沱河!”
“哦?”
“如今已近冬季,这河北平原之上,所谓‘林寨防线’也好,所谓‘塘泊防线’也罢,皆无大用。唯一于我军有利的一点地利,便只有滹沱河!是以我军一定要善加利用,只要能拖住韩宝,这几万人马,便形同人质。辽军如今的阵形,尤如一条长蛇,要阻住一条长蛇溜走,不一定非要挡住蛇头,正当蛇头,反易遭蛇咬。我军只要咬住蛇尾,它照样跑不掉!除非辽主与耶律信果真见死不救,舍得让韩宝的几万大军葬身河北!”
“而君瑞以为,要咬住韩宝,慕容谦与田烈武皆靠不住?”石越不动声色的望着姚麟,继续说道:“可如此一来,中军行营,便只有渡河……”
“只要我中军行营的主力渡河紧紧盯着他,韩宝便算是架好了浮桥,可想要从容渡过滹沱河北撤,也绝非易事!”
“万一如君瑞所言,辽军正要诱我渡河,与我决战呢?”
“与辽人提前决战,固非上策,然凭着韩宝之能,要想轻易击败我中军行营几只精锐之师,嘿嘿……想要吃下我西军精锐,也要他韩宝有副好牙口!”姚麟不屑的冷笑道:“丞相明鉴,如今河北之势,能与辽人相持,待其自败,自是上策;可是举大军与契丹决一死战,下官以为,算得上是中策;纵辽人全身而退,日后再去仰攻幽蓟,方是下策。渡过河去,打得几场硬仗,让耶律信、韩宝晓得我大宋西军的本领,从此彻底死心,也未必全是失算。”
他说完之后,望着石越,却见石越既没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定定的望着远处的夜空,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