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死书

作者:顾非鱼

    “这不是暂时的嘛!等水井打好了,我们也就不需要了,再说咱们说不定不用走多远,就能发现水源。”

    马卡罗夫想了一个晚上,最后实在没有别的好办法,只能采取布尔坚科的办法。他一面请后方派人在基地附近寻找水源打井,一面派出基地内的人员出去在基地周围方圆三十公里内寻找临时水源。

    三十公里是马卡罗夫定的,但是果然不出布尔坚科所说,一周下来,所有出去寻找水源的人员都回来报告说没有发现水源。

    “怎么样,我早跟你说过,基地附近方圆三十公里内,你甭想找到水源。”布尔坚科语气中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行了,布尔坚科同志,咱们别兜圈子了,这附近你比我熟悉,到底有没有水源?”马卡罗夫有些急了。

    “实话跟你说吧,方圆三十公里之内,倒是有一处水源。”布尔坚科改变了语气。

    “你为什么不早说!”马卡罗夫有些生气。

    “因为这处水源很难使用。”布尔坚科却不紧不慢。

    “什么叫很难使用?”马卡罗夫质问道。

    “因为那处水源靠近野狼谷。”

    “野狼谷?!”马卡罗夫立马没了声音。

    “或者说那处水源就在野狼谷!”布尔坚科又补充道。

    许久,马卡罗夫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正色道:“不管在哪里,先去看看。”

    马卡罗夫执意要去,布尔坚科于是开车带着他又来到了野狼谷附近。不过,这次布尔坚科并没有把他带到上次那条堆满累累白骨的红色山谷,却把他带到了另一个奇怪的山谷里。

    马卡罗夫发现这个山谷很开阔,根本不像是一个山谷,两边的山脉很低矮,但却看不到山脉后面。车子开进来没多久,马卡罗夫就发现柔软的沙地里出现了点点绿色,车越往谷里去,出现的绿色也越多。

    “这是哪里?好像不是我们上次来的野狼谷。”马卡罗夫大声问布尔坚科。

    布尔坚科并不急于回答马卡罗夫,而是将车开到一片宽阔的绿草地上,停好,才回答马卡罗夫的问题:“我听那个上了年纪的老牧民说,所谓野狼谷,其实并不是指某一个具体的山谷,而是指这一片红色山脉中隐藏的许多条大大小小的山谷。”

    “原来是这个意思!怪不得你上次说成吉思汗的大军从这里奔袭西夏,若是上次那么一个小山谷,怎能容下成吉思汗的大军?那么荒芜可怕的山谷,又怎能有人畜行走?”马卡罗夫道。

    “不!你错了,老牧民说成吉思汗的大军就是从上次你看到的那个狭长山谷通过的。而且你不要以为咱们今天来的这个山谷看上去风景不错,还有绿色植物,就以为这里没有危险。那老牧民对我说过,这附近每一个山谷都有危险。”布尔坚科告诫马卡罗夫。

    “每一个山谷都有危险?”马卡罗夫有些吃惊。

    “对!每一个山谷都有危险,所以我才一直没对你提到这里的水源。你要知道一个人在茫茫沙海里,突然遇到水源,首先不应该高兴,而是应该小心,应该首先要搞清楚为什么茫茫沙海中,别的地方没有水源,而这里却有?”

    “就比如这里?”

    “对!这里几个山谷我都来过,别的山谷中一丁点绿色都没有,唯有这个山谷有大片的植物,这很不一般。”

    “所以你就怀疑这里的水不能用?!不管怎样,要相信科学。我们可以带点水样回去,请专家检测。”马卡罗夫看着满地的绿色,似乎很有信心在这里找到水源。

    “好吧!你就让你的科学来检测吧!咱们走。”布尔坚科跳下车。

    马卡罗夫也跳下了车,他发现脚下的植物,除了芨芨草、肉苁蓉、狼毒花外,还有一种他叫不上名字的绿色植物。这种植物不高,但生命力却很顽强,紧紧地抓着地面,铺满了整个山谷。

    马卡罗夫跟着布尔坚科往前走,脚踩在这不知名的绿色植物上。马卡罗夫感觉他们脚下的地势似乎高了起来,没过多久,他们就翻过了一个小沙丘。沙丘下面,在一些芦苇的掩映下,一个水泡子出现在马卡罗夫面前。

    马卡罗夫兴奋地奔到水泡子近前,扒开芦苇,俯下身,刚想用手去捧泡子里的水,布尔坚科便在身后大叫道:“小心!”

    马卡罗夫猛地抽回了手,回头望着布尔坚科。布尔坚科整个人背着阳光,隐没在阴影当中。“你看看你身旁。”布尔坚科的话语让马卡罗夫感到一阵寒意。

    马卡罗夫赶忙向身旁望去,他发现就在自己身旁的芦苇丛中,一堆白骨赫然显现。“这……”马卡罗夫辨认出这是一头牛的骸骨,紧接着,他又在水泡子边的芦苇丛中发现了更多的白骨,有牛的,有羊的,还有他叫不上名字的大型哺乳动物的尸骨,当然更让马卡罗夫感到恐惧的是两具人类的骸骨。

    “这里怎么有这么多尸骨?”马卡罗夫的话语中透着惊骇。

    “所以我叫你小心!”

    “难道这水有毒?这些人畜在喝了水之后就永远倒在了岸边?”

    “有没有毒我不知道,不过这确实是一个吃人的水泡子!你看我们在这条山谷中并没有发现尸骨,所有的尸骨都出现在水泡子边上,也许水泡子里面还有尸骨,这说明什么?”布尔坚科推测说。

    马卡罗夫探身往水里面望了望,果然,在不算清澈的水面下,隐约又现出了一堆散落的白骨。他看不出这是人的骨头,还是动物的骨头,只觉得一阵眼晕,突有天旋地转之感。马卡罗夫暗道不好,可身体却不自觉地往前倒去。就在他失去平衡的一刹那,一只有力的大手拉住了他。他瘫倒在岸边,大口喘着粗气,这才看见刚才拉住自己的正是布尔坚科。

    “这水……水泡子果然很凶险!”马卡罗夫喘着粗气说。

    “我没骗你吧,要么这水有问题,要么这水泡子有问题,说不定里面住着什么怪兽呢!”

    “怪兽?”马卡罗夫望着这不大的水面,当布尔坚科又在说笑。

    布尔坚科见马卡罗夫不信,便解释道:“那个老牧民还对我说过,这个水泡子里住着一头凶狠残暴的怪兽,专食过往人畜。不过,这头怪兽不会跑上来袭击人畜,它只吃那些忍不住口渴,来水泡子边上喝水的人畜。”

    “你别再吓我了,这么小的泡子,怎么可能住得下怪兽呢?”

    “我不知道,这都是那个老牧民告诉我的。我开始也不相信,但那老牧民说这水泡子虽然不大,但却很深,深不见底,一直和离这儿很远的大湖相连。”布尔坚科说得有鼻子有眼,不由马卡罗夫不信。

    马卡罗夫重新站起来,他望着平静的水面,估量了一下,这水泡子的水至少够基地上下用两个月的。马卡罗夫心里虽然害怕,但还是不甘心,他再次小心翼翼地探出身子,向水泡子底下望去。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他再也受不了了,再一次瘫坐在岸边的芦苇上。他开始相信老牧民的传说。

    休息了好一阵子,马卡罗夫才恢复过来。他不敢再向那个水泡子多望一眼,生怕那头怪兽突然钻出水面,将自己拖入泥潭。

    “这……这里就没有其他水源了吗?”半天,马卡罗夫才又问道。

    布尔坚科望着水泡子前方,许久,摇了摇头,道:“前面我没去过,因为那边就是国境线了。到目前为止,我在这方圆几十公里内,只发现了这么一个水泡子。也许前面还会有,但对我们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对!已经没有意义了。”马卡罗夫嘴里念叨着,和布尔坚科又返回到车上。车启动的时候,马卡罗夫又失望地回头望了一眼那个小沙丘,他已经看不到那个吃人的水泡子。

    ……

    马卡罗夫回忆完那个吃人的水泡子,身体不自觉地往后靠下去。突然,他身子一歪,整个人像是陷了进去。“唐风,这有机关!”马卡罗夫叫道。

    唐风也听到了一声沉闷的响动,当他看见马卡罗夫陷进去时,本能地去拽马卡罗夫,但却没拉住。眼见马卡罗夫越陷越深,唐风不知所措。但就在此时,马卡罗夫身后的巨石向内陷进去一截后,便停了下来。

    马卡罗夫看看唐风,唐风也看着他,两人又不约而同地望望周围和大殿顶部。他们不知道将有什么噩运要降临,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时间仿佛凝固了,整个大殿内寂静无声。马卡罗夫还靠在陷进去的石块上,他不敢随便乱动,生怕又触动什么可怕的机关。

    唐风示意马卡罗夫慢慢地站起来。马卡罗夫判断了一番形势,然后慢慢地直起腰。身后那块巨石没有变化,仍然凹陷在石阶里,马卡罗夫稍稍镇定下来。他迅速地站了起来,走到唐风身边,才敢回头查看那块凹进去的巨石:“这是怎么回事?石阶也会凹进去?”

    “一定是你刚才触动了什么机关!”唐风判断道。

    “我们该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唐风想了想,决定还是要冒险看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壮着胆子来到那块凹进去的石阶边,用脚又试了试两边的石阶,坚如磐石,纹丝不动。上下同样位置的石阶,也是如此。

    “看来这确实是一处机关!”唐风坚信了自己的判断。

    “可什么也没发生啊?”马卡罗夫估计从自己触动机关到现在,已经有七八分钟过去了。

    “难道是因为时代久远,机关失灵了?”唐风也觉得奇怪。

    唐风后退了一步,仔细观察他们所在的位置,是西面池边的第二层石阶,凹进去的石阶正位于这一层的中间偏右的位置。

    “奇怪,这既不是顶角,也不是中间位置……”唐风狐疑地喃喃自语。

    “如果从右边看过去,凹陷的石阶大约是在三分之一处。”马卡罗夫精准地判断道。

    “三分之一处?”唐风的大脑飞快地转了一下,随即大喊道,“我明白了!”

    唐风转身向北侧石阶疾步走去,马卡罗夫跟在后面,追问:“你明白什么了?”

    “黄金分割位!这个位置正好是黄金分割位!”唐风的喊声震得整个大殿嗡嗡作响。

    “黄金分割位?!上帝,党项人也懂黄金分割位?”马卡罗夫不敢相信。

    唐风来到了北侧石阶相同的位置,查看了一番,他确信自己的判断应该是正确的。他伸出双手使劲一推,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面前的石块果然向里面凹进去了。

    北侧的那一截石阶凹了进去,但大殿内依然没有什么变化。唐风和马卡罗夫又来到东侧石阶的相同位置,如法炮制,情况与前两处一模一样。最后,当他们来到南侧石阶的相同位置时,两人都犹豫起来,这很有可能是最后一处触发机关的石阶。

    两人犹豫了许久,马卡罗夫才道:“还是我来吧!”

    唐风没有坚持,他已经做好了面对任何意外的心理准备,但他还是被不可名状的恐惧包围着。对未知世界的恐惧,让他本能地拔出了枪。

    马卡罗夫双臂用力,南侧石阶上的石块凹陷了进去,仍然没有什么变化……但就在唐风和马卡罗夫大惑不解,面面相觑的时候,不知从哪儿,传来了一阵巨大的响动。紧接着,唐风和马卡罗夫注意到,他们面前的池子起了变化。

    池子里的一汪死水开始沸腾起来,冒着细小的水泡不停地翻滚。唐风和马卡罗夫惊恐地望着池子里的变化,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又是一声巨大的响动,唐风发现池子里的水位开始降低。紧接着,原本沉在池底的金银珠宝慢慢浮出了水面。

    直到那堆积如山的宝藏清晰地出现在二人面前,唐风这才发现,原来所有的金银珠宝都堆放在一个正方形的石台之上。石台和池壁之间留有半米宽的缝隙,原本满满一池的水,就排进了这缝隙中。

    “太……太不可思议了!”马卡罗夫惊呼道。

    “这难道就是那张藏宝图上所标示的宝藏?”唐风想到了在客店东屋看到的那张藏宝图。

    唐风对这些金银珠宝并不感兴趣,他需要找到的是那块玉插屏。待石台升到和自己所在石阶平行的位置,便停了下来。

    唐风观察了一会儿,确信应该没有危险,一个箭步,便跳上了石台,马卡罗夫也跟着跳上了石台。

    两人置身于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之间,根本没有地方落脚。唐风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宝藏,突然,他发现有些不对劲儿。他从宝山之中捧起了一件瓷器,这是一件五彩花鸟玉壶瓶。多年的学术积累,让他一眼便判断出手上这件瓷瓶应该是清朝乾隆年间烧制的瓷瓶。放下瓷瓶,唐风又拿起一件铜炉,铜炉底下有名款,明确无误地写着“宣德年制”。

    唐风已经看出了一些端倪,他摇着头放下了铜炉,对马卡罗夫道:“真是太奇怪了,这些宝藏并不是西夏的。”

    “哦?你怎么看出来的?”马卡罗夫惊愕。

    “刚才我拿的那件五彩花鸟玉壶瓶是清朝乾隆年间的,西夏是不会有五彩瓷器的;那件铜炉是明朝宣德年间的,也不是西夏的。这里的金银珠宝根本就没有西夏时期的,不少是明清时期的,更多的金银都是民国时期的。”说着,唐风随手从宝藏中拿起几件项链首饰,“而且都是些民间之物,根本无法与帝王皇家的珠宝相比。”

    马卡罗夫弯腰也拾起了几枚银元和金币,看了看,叹道:“这也就可以解释我们在中殿发现的那两枚银元了。”

    “嗯,中殿里发现的那两枚银元和这里的宝藏应该是一个来路。”唐风判断道。

    “唐风,这……我就搞不懂了!黑鹫寺的一切,不论是佛像还是建筑都显示这是西夏时期的遗迹,可是在这里怎么会出现民国的宝藏?”

    “这确实很奇怪,我也想不通。从民国时期的金银珠宝看,这处宝藏应该是民国时期才存放在这里的;再从甬道内遗留的木板、绳子看,进入这里的人应该是民国时期的。”

    “会是什么人呢?还有,原来这里存放着什么呢?”

    “是啊!这里难道就没有西夏时期遗留的文物吗?”唐风想着,开始认真地清理起面前堆积如一座小山的金银珠宝。可是他把所有金银珠宝查看了一遍,仍然没见一件西夏时期的遗物,更不见他们苦苦寻找的玉插屏。

    唐风累了,就坐在了金银珠宝间道:“我靠!这难道是命运对我的捉弄?千辛万苦,突破重重危险,来到这里发现了宝藏,却并不是自己想找的东西!这些宝藏的主人到底是谁?”

    唐风感觉这些宝藏的主人似乎在和自己开一个天大的玩笑。他正在懊恼,马卡罗夫却有了新的发现:“唐风,你看,这石台上好像有字,像是汉字。”

    唐风在自己身旁也发现了文字,二人将堆在石台上的金银珠宝挪开,吃惊地发现,石台上竟刻满了文字,而且都是繁体汉字。“像是一篇文章。”唐风判断道。

    “这也许就是民国时进入这里的那伙人刻的。”马卡罗夫道。

    唐风一点一点地读出了刻在石台上的文字——

    黑喇嘛无道,不听忠言,果有此败,马鬃山不保,敦煌天杰英名不在。我等弟兄今在此面对佛祖、上天盟誓:精诚团结,共襄大事,杀黑喇嘛,重整河山,定要寻到那座消失的西夏古城,同享荣华富贵。日月昭昭,此心可鉴,有违背誓言者,定死不赦。

    盟誓人:马远

    唐风终于辨认完了这段半文半白的文字,最后盟誓人“马远”后面似乎还有九个字,但都模煳不清,无法辨识。

    “后面这几个字应该都是盟誓人的名字,可是却都被有意抹去了,只剩下这个马远。”唐风说道。

    “这篇盟誓里提到了黑喇嘛!”马卡罗夫想到了在七色锦海大喇嘛对他们提到过的那个人。

    唐风也想到了:“在七色锦海时,大喇嘛曾经提到过,民国时,在西北一带有一个赫赫有名的大土匪丹毕坚赞,人们都称那人为‘黑喇嘛’。传说正是这个黑喇嘛得到了那块存放在敦煌的玉插屏。”

    “对!这盟誓里提到了‘敦煌’,我后来回去也查了些资料,黑喇嘛本是蒙古人,在蒙古爆发革命后,他逃到了中国境内,以抢劫为生,与蒙古当局为敌。他当时以马鬃山为根据地,活动于敦煌、酒泉一带,所以他很有可能得到了在敦煌的那个玉插屏。”

    “黑喇嘛后来成了中蒙两国的祸害。蒙古政府在苏联的帮助下,派出特工,长途奔袭马鬃山,出其不意,杀死黑喇嘛,还割下了他的人头。据说他的人头现在还存放在彼得堡。”

    “是有这么一说!不过,这篇盟誓里透露出来的信息似乎和我们已经知道的不同。”马卡罗夫疑惑地盯着石台上的繁体汉字,“盟誓是繁体汉字,又提到黑喇嘛,那么我们就可以断定这篇盟誓的时间是在上世纪二十年代中期到四十年代期间,最迟不会晚于五十年代;再结合石殿中的遗存和宝藏判断,应该更接近于早期,也就是二十年代后期,或三十年代。”

    唐风听了马卡罗夫的推断,点点头:“老马,你接着说,有什么不同?”

    “盟誓中两次提到了黑喇嘛,第一次说黑喇嘛无道,第二次提到杀了黑喇嘛。按照字面上理解,似乎是盟誓的这伙人杀了黑喇嘛,这和我们已经知道的情况不符。”

    “嗯,一直传说是蒙古和苏联特工杀了黑喇嘛,还有人头为证。但也有传说说黑喇嘛逃过了追杀,带着他那富可敌国的宝藏去了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唐风说道。

    “如果这篇盟誓是真实的,那么被蒙古和苏联特工杀掉的那个人就是个冒牌货。”

    “可我们怎么判断写这篇盟誓的人就是可靠的呢?”

    “我现在更倾向于这篇盟誓透露的信息。因为这是第一手的资料,这点我们可以从字里行间看出来,所以我更倾向于这篇盟誓透露的内容。”

    “嗯,从盟誓内容上看,盟誓的人应该就是当事人。可是这又是伙什么人呢?”唐风不解。

    马卡罗夫的思路倒开阔了许多:“唐风,你看看这些金银珠宝,也可以猜到盟誓的是什么人了。”

    “你的意思盟誓人就是这些宝藏的主人,那么他们最有可能是——是黑喇嘛的人。只有黑喇嘛,或者黑喇嘛的手下,才可能在民国时期聚集这么大的一笔宝藏!”唐风想了想,又道,“民国时期,西北一带一直流传着黑喇嘛宝藏的传说。据说黑喇嘛通过抢劫过往商旅,一度积累了富可敌国的财富,后来这些财富也随着黑喇嘛的神秘消失,永远消失了。”

    “不错!盟誓里第一次提到黑喇嘛,其实就是第二次提到‘杀黑喇嘛’的理由。‘黑喇嘛无道’这个‘无道’,指的并不是黑喇嘛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它真实的意思是这些盟誓人抱怨黑喇嘛‘不听忠言’;更深层的含意,就是这伙人怨恨黑喇嘛。”

    “看来,当时在黑喇嘛的队伍里已经有了一股反黑喇嘛的势力!”唐风暗暗吃惊。

    一股反黑喇嘛的势力?马卡罗夫肯定了唐风的判断:“嗯,我想也是这样。‘黑喇嘛无道,不听忠言’的后果,就是‘果有此败,马鬃山不保,敦煌天杰英名不在’。‘果有此败’我想指的就是蒙古和苏联特工偷袭黑喇嘛那一战。”

    “只能是这个意思。那么后面他们立誓‘杀黑喇嘛’,也就说黑喇嘛在蒙古和苏联特工偷袭那一战中并没有死。但是,后来一切关于黑喇嘛的音讯消息全都断了,从那一战后,世人再没听说过黑喇嘛。”

    “以黑喇嘛的个性,他是不会甘于沉默的。他后来之所以再没有露面,只能有一个解释,就是——他确实死了。”

    “按你这么说,黑喇嘛在马鬃山一战后,应该没多久就死了。”

    马卡罗夫点点头:“一定是这样。马鬃山之战后,黑喇嘛和他的一些部众逃了出来,他们最有可能的去处会是哪里呢?”

    “肯定是这里。从当时的形势上看,北面的蒙古黑喇嘛是回不去的;西面新疆督军杨增新对黑喇嘛防守甚严;南面青海是荒芜之地;只有往东,躲进贺兰山里。而且这里山高林密,还有这处石殿可以躲藏。”

    “不!唐风,黑喇嘛逃跑时一定是仓促而逃,不可能携带太多的东西。黑喇嘛一定是在之前就已经发现了这里,为了防备不测,将自己积攒的金银珠宝都存放在了这里。马鬃山一战后,黑喇嘛和他的同伙首先想到的藏身之所,就应该是这里。”马卡罗夫的解释更为合理。

    “那我和韩江在客店发现的那张民国时期藏宝图,应该指的就是这里喽!”

    “那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黑喇嘛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是……是玉插屏!”唐风一惊,“可是他的那块玉插屏上不应该有贺兰山的信息啊!”

    “对!但是我想黑喇嘛已经知道了玉插屏的秘密,所以他也在寻找其余几块玉插屏。只是以他的能力,并没有找到!这点从这篇盟誓当中也可以看出,‘精诚团结,共襄大事,杀黑喇嘛,重整河山,定要寻到那座消失的西夏古城,同享荣华富贵’。‘大事’指的是什么?后面说了‘定要寻到那座消失的西夏古城’!”

    “瀚海宓城?”唐风惊道。

    “不错,正是在寻找玉插屏的过程中,黑喇嘛很可能无意中发现了黑鹫寺上寺的这些山中石殿。”

    “那贺兰山的玉插屏呢?”

    “这也正是我最关心的,但是这里看样子是不会有了!”

    “老马,我忽然想到了那个被夹死在包金铜门中的人,会不会就是黑喇嘛?”唐风突然说道。

    “被夹死的黑喇嘛……”马卡罗夫喃喃自语,像是陷入了沉思。许久,马卡罗夫才说道,“那具尸骨是不是黑喇嘛,还不好说,不过,从我们进入这座山中玄宫,只发现了这一具尸骨来看,我也认为那具尸骨很可能就是黑喇嘛!”

    “黑喇嘛死得可够惨的!看来这伙人杀他不但是因为对他不满,也是为了找到瀚海宓城。”

    “或者说,他们对黑喇嘛的不满就是来自于玉插屏背后的秘密。”马卡罗夫平静地说道。

    “这些人已经拥有了这么多的宝藏,还不满足?”

    “唐风,这段盟誓最大的疑问还不止于此!”马卡罗夫提醒唐风。

    “哦!还有什么?”

    “那九个被有意抹去的字!”马卡罗夫斩钉截铁地说。

    “我也注意到了,那九个字并不是自然湮没的,而是被人有意抹去的,只有‘马远’两个字没被抹去。”

    “按照你们中国人的习惯,九个汉字应该是三到四个人的姓名,加上这个‘马远’,也就是这四个或五个人,杀了黑喇嘛,立下了这个誓言。可是后来又不知什么原因,将那几个人的名字抹去了。”

    “四到五个人?!这几个人跟着黑喇嘛逃过追杀,一直逃到这里,然后又因为某种原因,这四五个人杀了黑喇嘛。这些人杀了黑喇嘛后,并没有享用这里的宝藏,而是去寻找剩余的玉插屏,但是最后没有人再回到这里。难道这些人都死了吗?”唐风推测了一遍曾经发生在这里的全部过程。

    “至少在七色锦海,这些人曾经留下了蛛丝马迹!”马卡罗夫提醒道。

    “对!大喇嘛说到当年突然出现的四个不速之客,那伙人正是四个人!”唐风惊道,但很快唐风便自我否定起来,“可我记得大喇嘛说得很清楚,那四个不速之客为首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另外三个,一个是三十多岁模样,另两个很年轻,看上去只有二十岁出头。如果石台上的盟誓刻于马鬃山之战后不久,那也就是上世纪二十年代末,最迟是三十年代初,而四个不速之客闯入七色锦海是四十年代末。如此算来,那两个年轻人绝不可能是参加盟誓的人,那个三十多岁模样的也不一定是参加盟誓的人。”

    马卡罗夫琢磨了很久,也没想明白这个问题。“糟了!咱们只顾在这儿找宝藏了,韩江还在外面呢!”唐风忽然惊道。

    两人这才想到韩江在外面不知道怎么样了,谁也没料到水银池后面竟有如此广阔的空间和如此令人震惊的发现。

    唐风和马卡罗夫没有拿走任何一件珍宝,便赶忙顺原路往回走。似乎一切都很正常,二人很快便回到了中殿当中。唐风快步走下阶梯,他以为韩江仍旧会站在水银池对岸,等待着他们。可是等他俩来到水银池北岸,却不见韩江的踪迹,更让他们惊讶的是,那块架在水银池上的木板竟然也不翼而飞了。

    “我靠!这……韩江竟然临阵脱逃了!”

    “韩江一定遇到了什么意外!”马卡罗夫迅速做出了判断。

    “妈呀!韩江不会是掉到水银池里了吧!”唐风迅速把事情想到了另一个极端。

    唐风站在水银池边,往池底观看,没有什么异常!

    “那个神秘人!”马卡罗夫嘴里喃喃道。

    “神秘人?”唐风惊呼。

    “韩江的身手,一般人是很难制伏他的,除非他受到了偷袭!”马卡罗夫推测。

    “行了!别管韩江了,他命硬,死不了!现在赶紧想想我们该怎么回去吧!”唐风心烦意乱。

    唐风和马卡罗夫一时都慌了阵脚。不过,马卡罗夫还是很快镇定了下来:“唐风,你想想,当初西夏建造这里时,绝不可能架块木板过水银池吧!”

    “是啊!也许过去这上面有座桥,后来被谅祚下令给毁了!他不是不希望有人进入这里面吗?”唐风胡乱猜测道。

    “被谅祚给毁了?除非是木桥,可我看这水银池边根本没有架设木桥的痕迹!”马卡罗夫查看后说。

    “那就是石桥!”唐风胡乱说道。

    “石桥?”马卡罗夫脑中跳出了一系列的画面,他猛地想到了什么,赶忙在水银池北岸的石壁上摸索起来。

    “老马,你在干什么?你以为这里还会有机关?”唐风反问道。

    “为什么不会呢?”马卡罗夫看上去信心很足。

    水银池北岸的石壁均由不规则的六边形石块垒砌而成,马卡罗夫一块块试过来,突然,其中一块石块被他摁了下去。

    唐风也是一惊,他发现被马卡罗夫摁下去的那块石块比其他六边形石块都要规整。当马卡罗夫将石块摁到最里面时,水银池里有了变化。

    一阵不大的翻涌,六个六边形的石墩从水银池中慢慢冒了出来,正好在水银池上架设了一座石桥。

    唐风走近池边,看见那六边形的石墩呈荷花状,正所谓“步步莲花”,这是佛教中吉祥的寓意。唐风顾不了许多,率先踏上了第一座石墩,紧接着,第二座,第三座……当他的双脚重新站在水银池南岸的时候,终于轻出了一口气。马卡罗夫也跟着来到了水银池南岸。

    二人不敢懈怠,也不敢呼叫韩江的名字。他们不约而同地拔出了手枪,那个神秘人,也许就在包金铜门外面……

    唐风和马卡罗夫走过了宽大的甬道,里面堆放着那些椭圆形石块,和他们来的时候没有两样,包金铜门上的那两根绳子也还在,那块架在水银池上的木板又放回了原位。唐风穿过包金铜门,却被马卡罗夫一把拉住。马卡罗夫指了指脚下,唐风发现在脚下的浮土上出现了一些凌乱的鞋印。

    唐风蹲下身,查看这些凌乱的鞋印,却发现地面上的鞋印竟然都是他和韩江,还有马卡罗夫留下来的,并没有出现第四人的鞋印。

    马卡罗夫也很疑惑,二人回到前殿当中,这里空无一人。韩江竟然消失了?!唐风看看他们来时打开的西门,又看看南面已经敞开的洞口,并没发现什么异常,再看原本紧闭的东门,竟然虚掩着……

    “东门被打开了!”唐风小声惊道。

    “地上韩江的鞋印也一直延伸到了这里。”马卡罗夫发现韩江的鞋印最后消失在了东门前。

    二人对视一眼,本能地打开了手枪的保险,侧身来到东门旁边。他们不知道韩江到底遭遇了什么,怎么会擅离职守,跑进了东门里。东边这扇金漆大门后面又会是什么?按照西门外的经验,应该会是一条甬道?这条甬道会有多长,韩江竟然一去不复回?

    唐风冲马卡罗夫做了个手势,意思是他来开门,马卡罗夫掩护。老马点点头,唐风用右手慢慢地拉开了门,“吱呀——”一声,前殿东面的金漆木门被拉开了。外面果然是一条漆黑幽深的甬道,并没有人拿枪对着自己,唐风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唐风一侧身,走进了门外的甬道,马卡罗夫也跟了进来。唐风推开手电筒,照了照这条甬道,和他们来时的甬道没有两样,洞壁经过人工的打磨,但并不是很平整。他往前走了几步,就发现他们脚下的路似乎在往高处去。又走了几步,前方出现了一个拐弯,拐过弯,唐风用手电一照,坡度竟然猛地陡峭起来。

    唐风心里起疑,刚要迈腿往前走,突然脚下被一个东西绊了一下。他一惊,本能地把枪对准了脚下,可就在这时,他发现下面也有一个枪口正在对着自己。

    “谁?!”唐风一惊,猛地后退了一步,靠在石壁上,手中的电筒也摔落在地。

    “不要慌!小子!”是韩江的声音。

    唐风忙拾起手电筒,向对面的人照去,只见韩江有气无力地瘫坐在石壁下。这时,韩江已经放下了手中的枪。

    “你怎么跑这儿睡觉来了?擅离职守,害得我们差点回不来!”唐风埋怨道。

    “唐风,韩江好像受伤了!”马卡罗夫已经看出了韩江的虚弱。

    “你究竟怎么跑到这里来的?”唐风也看出韩江好像不对劲儿,他们说了几句话,韩江也没有吱声。

    唐风把韩江扶了起来。韩江使劲晃了晃脑袋,后脑勺剧痛无比:“我见你……你们迟迟不回来,便瞎琢磨水……水银池的机关,果然被我发现了水银池的机关。就在这时,我听……听到了一声枪响,我判断出枪声来……来自于前殿那边,我跑……跑到前殿,又听见几声枪响,我听出……出来枪声来自于这条甬道里,于……于是,我就跟了进来。刚走到这儿,我……我感到后脑勺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就……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现在这儿还痛……”

    听完韩江断断续续的讲述,唐风倒笑了:“别装了,以你的身体,就算被人偷袭十次,也不至于这样啊!快起来吧!”

    “不!这……这次不一样,我也曾被人偷袭过,但从……从没像这次这么严重!”韩江极力回忆着遇袭的那一瞬间。

    “你被拍脑残啦!这次又能怎么样?”唐风不信,以为韩江在装。

    马卡罗夫检查了韩江的伤口,后脑勺出现了大块的淤血。“这次确实很严重,袭击韩江的人下手非常精到,既准又狠!”马卡罗夫凭着多年的经验判断道。

    “你看清楚那个人了吗?”唐风问道。

    “那么快,我……根本没反应过来!”韩江道。

    “那也就是说你也不知道这家伙往哪去了?”唐风失望地说。

    “袭击韩江的人应该就是那个神秘人!”马卡罗夫忽然说道。

    “神秘人?你怎么能肯定?”唐风不解。

    马卡罗夫往前走了两步,站在石壁边,一指石壁上一个醒目的三角形标记道:“看!这个标记又出现了!”

    “果然是那个神秘人!”唐风也辨认出了石壁上的标记和他在林子里见到的一模一样。虽然面对的是坚硬的石壁,但这个三角形标记依旧分成了三笔,用力刻划在石壁上,以至于标记边缘的石壁整个剥落下来。

    三人用已有的线索分析了一番,认为那个神秘人又沿着这条甬道往前走了。于是,唐风和马卡罗夫搀扶着还没缓过劲来的韩江,三人开始艰难地往前探寻。

    “枪声?你听到了几声枪响?”唐风问韩江。

    “至少有三枪,也可能有四五枪!有几枪是连续射击,隔得又远,分不清了!”韩江极力回忆着。

    “是一支枪连续射击,还是多支枪混战?”马卡罗夫敏锐地问道。

    韩江一怔,他想了想道:“似乎不止一支枪!但我也不敢肯定。”

    “难道除了神秘人,还有其他人?”唐风说着,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枪。

    三人又沉默下来,因为韩江很虚弱,三人走得很慢。唐风发现这条甬道地势一直在抬高,而且似乎在不断地转弯。他注意查看着周围的石壁,一方面是查看神秘人留下来的标记,另一方面是担心出现岔路和新的洞口。他可不想再在这幽深的甬道内迷路。

    唐风默默记着他们所走的距离,离韩江出事的地方已经走了百余步了,甬道看上去还在延伸。每隔二十余步,唐风就会在石壁上看见那个醒目的三角形标记,这说明那个神秘人也是从这儿走的,也说明危险正在一步步向他们逼近。

    当唐风在石壁上发现第八个三角形标记的时候,他忽然在脚下发现了一摊血:“你们看,这儿有血!”

    马卡罗夫查看了血迹:“是人的血,看上去就是刚刚留下的。”

    唐风又在地上发现了弹壳,他找到了两枚,马卡罗夫也找到了两枚。韩江和马卡罗夫合计了一下,便看出了端倪:“这是两支不同手枪射出的弹壳!”

    “那就是说这里至少有两个人发生了枪击?”唐风反问。

    “差不多!”马卡罗夫道。

    韩江和马卡罗夫用手电照遍了附近的岩壁,只有那一摊血迹。“两支枪的子弹,只留下了一个人的血迹,看来另一个人应该还没事!”韩江判断道。

    再往前走,血迹滴滴答答地不断出现,而石壁上的三角形标记却消失了。唐风不禁狐疑道:“难道神秘人遭到了攻击?”

    “看上去并没有伤到要害,这人还在往前走!”韩江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除了那个神秘人,还有谁?看上去受伤的人应该伤得也不轻,为什么还要拼命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