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谷

作者:女主一心证道

猎杀了占据青莲身体的那个天道裁决者,玄谷的脸上却没有什么振奋的神情,情绪显得有些消沉寡言。

已经死去的青莲,大部分灵力已经被那个天道裁决者窃据,转移到了化外之天,与其他天道裁决者们共享了,只留下一具神族躯体。若不是玄谷制止及时,只怕青莲的神躯都要被墨华当成滋养自己的淤泥花肥。

堂堂一介天帝亲封的“地仙之祖”,叱咤凡尘万余年的青莲,逝去得竟然这般悄无声息,玄谷能做的,也只有为他留下一点点神族的体面,将他的尸身葬在这片他立宗的岛屿海疆之上。他若还有灵知,看到自己的身躯还能福荫这座岛上的后人,也足以欣慰些了。

青莲的身躯已经化作一场凡俗之人看不见的金色灵雨,悉数润泽了脚下这片他守护了千万年的土地。对于没有获得青莲的灵身,墨华虽然觉得有些可惜,可到底也没太放在心上。他和萍汀刚转化了那个天道裁决者的力量,好比才吃了一桌鲍鱼燕窝,饱的很,自然不在意剩下的残羹冷炙。故而,在玄谷和萍汀给青莲送魂的时候,他也跟着装模作样表示了祭拜,之后三人无言回到住处,给神宫的扶鸾去了一封灵鸟符,告知他这边事情已经解决,白尧业已在回程路上的情况之后,一夜再不必提。

第二日晨光微曦之时,外面的蓬莱广场上已经有了人声。今日正是无情宗打开蓬莱秘境的日子。昨天,那个操控了全宗的天道裁决者被玄谷一剑斩杀之后,施于所有人身上的操纵法术自然而然就失了作用。

还没有受到那个天道裁决者残害收割的人丝毫不知自己被人操控过,而无情宗宗门之内,虽然对于他们要开启蓬莱秘境给外宗之人寻宝历练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可是门内文书通知已经都发了下来,无情宗宗主青莲祖师亲自批复决定的事,他们也只能按部就班地进行下去,做这一回便宜外人的买卖。

没了主谋的无面人布置手脚,此次蓬莱秘境历练之行,便只是一场普通的秘境修炼,进入秘境寻宝探险者各凭本事,来去自由,并非定然会丧命在此处。至此,那个天道裁决者的阴谋打算,才彻底破灭。此中缘由功劳,除了天知地知,玄谷他们三人知晓,再无他人。这群人承受了玄谷他们的庇佑,幸免于难,却无知无觉。

应该占据头功的玄谷惯是不会宣扬什么的,她也不指着别人记她什么恩德好处,只问心无愧便是。可萍汀却觉得憋屈得很,尤其是他和墨华隐了身形随着玄谷一起去了南面的蓬莱广场参加无情宗举办的这什么劳什子修道盛会,会上吵吵嚷嚷,甚至还有不少人看玄谷形单影只一人,觉得她是那好捏的软柿子,出言不逊,想要在蓬莱秘境开启之前,让他们这些潜在的竞争者知难而退。

玄谷听那些粗言鄙语,面无异色,倒是萍汀气得暗中出手了好几次去教训那些冒犯玄谷的人。至于墨华,则是在一旁说着风凉话,言语之间,讽刺玄谷费力不讨好的意思颇浓:“呵,老子一个天生邪心恶性的魔,如今难得做了件菩萨心肠的事,救了这群蠢货,这群蠢货反倒蹬鼻子上脸了?”

他对玄谷这般听之任之的态度也十分不满,在他这种魔的思维之中,就算不惹他,他看谁不顺意都想杀了,无缘无故都想要害人,更别说若他对谁施了恩,对方却还不识好歹,必然要索了对方的命才会痛快。这般偏执才是魔的本性,哪里能理解玄谷这种根本无所谓的态度。她这般,并非她心中慈悲良善,而是她根本不在乎谁会因为她做的事受了恩惠好处,只是因为她觉得那件事是对的,她才去做。

广场高台上,主家已经讲清了进入蓬莱秘境的注意事项和规则,终于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之中,五位无情宗的长老站起身,来到了蓬莱广场中央的圆台之上,合力开启了蓬莱秘境的入口。

不等他们主动邀请,那些蠢蠢欲动的修道之人,就已经迫不及待从那个只有井口大小的秘境入口往里挤了。大概是看在无情宗的面子上,一群乌合之众总算没有在入口处就打起来,实力强劲的大宗门人多势众,先进入,按照宗门实力的顺序,依次排列下来,无依无靠的散修是最惨的,只能排到最后。

看着人们一个一个消失在入口处,后面的人急得抓耳挠腮,玄谷甚至还听到在她身后有几个散修哀叹道:“进去之后,只怕好宝贝都让那些人捡完了,还哪有我们的份……”

又等了一会儿,终于轮到玄谷了。她在进去之前,手里已经扣好了一张防御符纸,以她行走三界万年的经验来看,此刻秘境之内,门口必然乱作一团,先进去的人可能会在门口设置埋伏,暗杀后面要进来的人。

果不其然,她两只脚还没全踏进来,好几把飞刀夹着各色要命的法器已经从四面八方直奔她脑门而来。玄谷一捏手里的符纸,防御之盾还没彻底打开,就见那些冲着她来的暗杀法器被人强行原路打回。霎那之间,那些对玄谷出手的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被自己的法器索了命。

玄谷身后,一左一右凝出两个绝色姿容的少年来。右边那身着黑衣的少年冷冷一笑,垂下刚刚扬手挥出的胳膊:“活该。”原来是墨华,这样心狠手辣,也只能是他了。

墨华出手处理那些人的时候,萍汀则是很心细地在他们脚下凝出一朵碧绿的椭圆无梗荷叶,浮在水面上,以供玄谷落脚。这样以来,玄谷就不必耗费自己的法力,催动御风咒,在蓬莱秘境的水面上行驶了。

面前的场景已经乱作一团,一部分人已经离开了蓬莱秘境门口,向深处走去,而还有一部分人,在门口开始暗算屠杀后面进来的人。

玄谷蹙了蹙眉,只淡声道:“不用管他们,我们走吧。”那些人自相残杀,死状不比被那个天道裁决者控制所杀来得更惨一些。这样的场面,玄谷曾经见过无数次,她有时候也在想,是不是天下万物生灵,都无情无欲无求,就不再互相倾轧争斗,这样的惨剧也不会再发生了?可要让万灵无情,与教化万灵向善仁慈一般难,基本等同于不可能做到的事。也正是因为人性种种弱点,极易被有心人利用煽动,故而万年以来,那群天道裁决者们在凡界的韭菜,才收割不尽。

他们离开走远之后,四周清静了很多,举目望去,都是水域。蓬莱秘境中的水域,和外面的海疆又大不相同。这里的水面,通常都平静如镜,不起波澜,水面上常年萦绕着湿凉的白雾,遮掩住了这平静表象之下,汹涌的暗流。

三人乘着荷叶,在水面上如浮萍般百无聊赖地飘荡向前,不一会儿,墨华就没什么耐性地问:“你不是要去找鲛人泪珠吗?我们先去哪里抓一只鲛人来?”

玄谷低头看了看脚下的水面,蓬莱秘境之中,没有太阳,却有昼夜,昼极长,夜极短。白昼之时,蓬莱秘境中的一切景物都浸在一种柔和如珍珠光晕的白光之中,而到了夜间,这种奇妙的白光就会彻底消失,整个秘境会完全陷入到纯黑之中。

此刻借着柔和的光晕,玄谷估计这里的水还不足够深,便说:“再往里一些,水足够深的时候,能从上面看到水下有游来游去的鱼群,它们会从水里跳出来撕咬人,把人拖下水吃掉。等我们看到这种鱼的时候,就能找到这片海域之下生活的鲛人了……”

又向前漂了不知多远多久,墨华都差点无聊地睡着,突然听到萍汀疑惑地出声道:“我好像闻到了血的味道。”他厌恶地皱了皱眉,吸了吸鼻子,透过一片稀薄的白雾,隐约看到了前面一条仙舟的轮廓。“前面有已经走到这里的人……好像,船上的人已经都死掉了。”

他们离那条仙舟越来越近,可是,这么近的距离,居然听不到那条仙舟上传出半点声音。而仙舟之下,水面殷红如血染,上面还飘着不少残肢断臂,零碎得几乎都看不出来形状,明显是被什么凶残的东西撕咬过。

“到了吗?”墨华看了水面上的惨状,已经知道,那一船人大概就是走到了这里,遇到了那种凶残的鱼,没有防备,让它们偷袭杀死了。

他刚问完一句,荷叶之下,哗啦啦啦如泉水喷涌出地面的异常声响一下将三人的注意力集中了过去——下一幕,无数条黑色的怪鱼,长着鹰爪,从水底下张牙舞爪地窜上来,张开满是獠牙的嘴,向玄谷他们咬了过来。

那场面荒诞奇诡,又恐怖恶心,立刻让萍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操纵起一堵数十米高的水墙,狠狠向那群怪鱼砸了下去,一下把那鱼群打散开。而墨华则飞身而起,御水滴如万千箭矢,倾泄如雨,将水面下的怪鱼条条洞穿。成片的鱼群沉下去,猩红的血像洇散在水中的墨一样,翻涌上来。

萍汀直接将脚下的荷叶也升高了数十丈,远离那些泛着腥臭味的血污。

在等那些血腥散去的间隙,玄谷从芥子须弥袋中取出一架金漆鎏彩的凤首箜篌。

“你想用乐声引鲛人出来?”萍汀好歹是活了上万年的水生花灵,多少知道一些生活在深海之中鲛人的事。传闻鲛人能歌善舞,尤为喜爱音乐。很久之前,还能在东海看见鲛人的时候,时常听闻渔者歌而海中鲛人闻歌而来。有人因为伤心放歌,鲛人便被感动得落泪,捧着鲛珠出海送给那些悲伤的人。因为鲛人善良单纯,滴泪成珠,后来就有人起了贪念,刻意唱歌引诱鲛人出来进行捕捉,慢慢的东海之中,就难以寻觅鲛人踪迹了。再之后,渭水神族叛乱,云易帝君亲自将渭水神族的叛将斩首,流放叛军残部于东海,东海便再没有鲛人容身之所。

很长一段时间之内,人人都以为鲛人已经被灭族绝迹,后来蓬莱秘境被修道者发现,人们才知晓,鲛人一族原来是躲进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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