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该叫贾嘉家还是贾佳加的少女呵了一下。徐凤年看了看那根向日葵的干枯杆子,又看了看她的气色,伸手握住少女的手臂查探气机流转,轻声道:“不管是黄三甲误打误撞还是神机妙算,我都要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当初替我承受赵老王八的气运横祸,我已经有六分把握帮你解决。当然必须要承认一点,对我自己也有莫大裨益,我目前除了在慢慢培植韩生宣残留的红丝,体内更有柳蒿师精心培育了小半辈子的几十颗紫雷,外加跟北莽国师袁青山做买卖赚到的一只包子,离儒道合流还差一线之隔,如果再有赵宣素留下的龙虎山紫金气运,化为己用,就算圆满了,再接下去,就看机缘,能否汲取佛门精髓,到时候三教合流,只要自成了小千世界,我不当陆地神仙都说不过去,说不定还能跟四百年前大魔头高树露的天仙境界,以及当下以力证道的武帝城王仙芝,都有的一拼,不过要走到这一步,不知道牛年马月就是了。反正我跟你什么都不藏着掖着,有一说一,你要是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杨光斗有点乍舌,北凉王果真是不把这个杀手姑娘当外人,这些秘事,老人也都是第一次听说,传出去的话,十成十要在江湖上掀起轩然大波。春秋三尊大魔头,人屠徐骁老死,人猫韩貂寺“暴毙于皇宫”,已经三去其二,黄龙士神龙见首不见尾,多半是在躲在幕后搅局,难道身边这个年轻藩王既要当手握权柄的北凉共主,也要在韩貂寺之后成为一己之力就让整座江湖噤若寒蝉的大魔头?以前北凉是靠着铁骑和鹰隼让江湖人士不敢造次,看来以后新凉王一人,就能让北凉周边的江湖俯首帖耳了?
呵呵姑娘缩回手臂,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徐凤年笑了笑,柔声道:“行啊,赶巧儿我也饿了,咱们进城找酱牛肉吃去,敢不好吃,咱们就不给钱!”
浑身湿漉漉的曹嵬狼狈万分地从河水中跃上岸,跳脚怒目道:“不是说好了不在肥寿城停留吗,老子要去青楼楚馆多如牛毛的黄楠郡!姓徐的,你敢见色忘义,信不信老子拿刀砍死你!”
徐凤年一抬腿作势要踹得曹矮子再度坠河,来个二进宫,很会给自己找台阶下的曹嵬一边破口大骂一边跑向马车。马车不大,又堆满了地理图志,多了个小姑娘,愈发狭窄,好在曹嵬很识趣,坐在徐偃兵身边,忙着拧袖子挤水。这一路行来,徐凤年一直跟杨光斗在车厢内推演战事走向,其中凉州跟姑塞州对峙的西线有两处,幽州倒马关外的葫芦口也算一处。出了车厢,徐凤年这一个月在陵州走走停停,不是所有达官显贵都会“临幸”召见,按照徐北枳对官员十九层境界的划分,梧桐院精心撰写出一份暂时仍算粗略的北凉官评,只重事功,轻學问清誉,薄家世背景,徐凤年只在暗中面见荣登此评的官员,此行所见七八人,希望跟失望大致参半,大小不一的官场,就像是个每家每户都有的筛子,掌握在谁手中,这个人的口味就注定了具体的筛选方式,赵家天子是在张巨鹿跟赵右龄的打理下筛选天下,在徐凤年手上就是筛选北凉,比起离阳朝廷,少了几分气定神闲,多了几分功利性,在徐北枳手上就再退而其次,只能筛选陵州,以此类推,层层筛选,最终能够冒尖并且稳坐钓鱼台的,都不会是傻子。徐凤年一旦逛完了陵州,接下去要去幽州,如果说凉州是北凉道的嫡长子,富饶陵州是后娘养的极有出息的庶子,那么比凉州兵权要小同时又比陵州穷苦两头不靠的幽州,就给兄弟二州凸显得不上不下地位尴尬了,但幽州才是徐凤年此次密行的真正重点,事实上的确是幽州对他这个北凉王的怨气最大,尤其是在徐凤年接受上柱国头衔,没有像上次拒收徐骁谥号那样再次拒退圣旨,幽州很是有些使劲蹦跳的军伍官员,跟陵州遭受牢狱之灾的将种门庭隐约有了遥相呼应之势,徐凤年当初在陵州当将军,破天荒没有大开杀戒,跟谁都挺好说话,许多人都觉得妇人心肠,这次去燕文鸾一手把持的幽州,徐凤年觉得是时候割下一些脑袋了。想跟他玩,可以,得拿出性命来玩。
少女杀手突然问道:“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赵铸的人?”
徐凤年愣了一下,“当然,跟他很熟,这家伙是燕敕王的世子,喜欢拿别人的头颅筑京观,前不久还在春神湖上见过一面。”
双手竖起向日葵杆子的小姑娘随口说道:“还有个姓纳兰的人,我都见过了。”
杨光斗双手压抑不住地颤抖起来,死死望向徐凤年。
徐凤年嗯了一声,没有下文。
她见过了,自然意味着便是黄三甲跟赵铸以及纳兰右慈隐秘见面了。
先前徐凤年还跟杨光斗曹嵬戏言曹长卿会北临太安城,那纳兰右慈偷偷藏身于世子殿下赵铸那几千轻骑,跑去跟黄龙士秘密会晤,何尝不是一种更为悄无声息却更加惊世骇俗的北上?
少女语不惊人死不休,漫不经心地懒散说道:“老黄喝醉酒后说了,当今赵家天子还不错,就是儿子不行,好大喜功,还有……呵呵,我给忘了……”
杨光斗嘴角抽搐了一下。
徐凤年心中翻江倒海,袁青山为何要用一颗世间最昂贵的包子跟他索要那颗铜钱?因为这位陆地神仙逍遥离阳之时,那名闭关弟子正是赵铸!
如今赵铸不但有父亲燕敕王赵炳的数十万雄兵作为家底,有纳兰右慈倾力辅弼,更有了跟北凉的“一钱之约”,再加上黄龙士十有**已经在这家伙身上下了天大赌注!
徐凤年笑道:“纳兰右慈苦心经营燕敕道,已经让赵铸有了地利人和,一直在苦等天时,如今好了,总算是是天命所归了。”
徐凤年随即自问自答:“可是元本溪会束手待毙?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