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悍刀行

作者:烽火戏诸侯



    想必她就是这名找上门来做那第四颗石子的小姑娘了。

    四。谐音死。小丫头,这可不怎么吉利。

    一开始王仙芝还觉得小姑娘挺有意思,若是遇上,倒是可以跟她聊上几句,权且当作解闷。

    隔了半旬,第二次相逢,是在靠近河州的一条驿路上,王仙芝当时在路旁杨柳树荫下缓行,一队商旅马队迎面而过,当最后一骑就要跟王仙芝交错而过时,少女杀手冷不丁从马腹下窜出,贴地而行,然后极快跃起,仍是一记手刀,刺向了王仙芝的心口。

    王仙芝握住她的手腕,丢掷出去,娇弱身躯硬生生砸断了一根粗如青花大碗的柳树。

    王仙芝本以为事不过三,这名小姑娘也该知晓轻重了,不料在当天深夜,偷袭就紧随而来。

    王仙芝在荒郊野岭闭目养神,坐睡了足足三个时辰,一直到子时,少女才在一丈外的地面破土而出,连王仙芝都不知道她怎么猜到自己会在那个地方坐下休憩,因为无论如何高深的奇门遁甲,都不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出不可查知的动静。

    这一次,迫使无所谓是睡是醒的王仙芝仍是略显仓促地撇过头,才堪堪躲去少女杀手的手刀刺眼珠,第一次交手,王仙芝就已经确认小姑娘的那种手刀,很古怪,是他从未听说过的新奇手法,干净利落,擅长破罡,甚至寻常武夫的金刚境体魄,都不一定能硬抗下,而且少女手刀的敛气近乎自虐,因此在手刀得逞之前的一刹那,可以爆发出独具匠心的指玄之妙,跟人猫韩生宣的剥皮抽筋,有异曲同工之妙,可以说,她的手刀,杀一品之下的江湖高手,很轻松,但初衷更为变态,是直奔刺杀一品后两境的天象与陆地神仙去的。

    天底下,谁能教出这么个不可理喻的杀手?

    所以第三次交锋,始终盘腿而坐的王仙芝除了侧头躲过手刀,并且扯住了她的脚踝,将狠狠她砸回自己身前的地面上,同时出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跃出自己身体砸出的大坑,没有作声,一闪而逝。

    王仙芝只是有些对牛弹琴的无奈,倒也没有起身追击,更多是将她当成一个脾气不那么好的顽劣孩子。

    很快王仙芝就由无奈转为不厌其烦,少女杀手根本就不知道见好就收,才隔了三天,王仙芝进入邻近北凉道的河州境内,就又展开一场巧妙袭杀。

    王仙芝从一口深井汲水饮水,小姑娘毫无征兆地沿着井壁滑出,手刀刺向王仙芝的脖子。

    恼火她不知好歹的王仙芝一肘击下,砸在她的头颅上,将其击落井底,响起一阵坠水声。

    这一肘,王仙芝不再过多留情,饶是一品金刚境高手,恐怕也得乖乖修养个一年半载才能下床行走。

    但是。

    后来露面时已是面无丝毫血色的少女杀手,仍是孜孜不倦进行了第五次刺杀!

    王仙芝走在闹市,衣衫褴褛的小姑娘从一条阴暗狭窄的巷弄冲出,这一次,王仙芝直接一拳击中她的头颅。

    少女脑袋后仰,撞向一栋酒楼,撞烂了一堵外墙,和好几张酒桌,颓然坐靠在酒楼内壁上。

    王仙芝冷声道:“下一次,你真的会死。”

    倔强少女孱弱后背使劲贴住墙壁,双脚脚尖死死踮住地面,试图以此为依托站起身,可才站起一半,就又坐下。

    如此反复,不知有几次,次次徒劳无功。

    半旬后。

    最后一次了。

    王仙芝走在两州边境的驿路上,已经可以看到那块幽河两州接壤的界碑。

    高大界碑旁边,有一名少女,北地酷暑,她仍然歪歪戴着一顶貂帽,扛了一柄向日葵,就那么站在那儿。

    她似乎是想要傻乎乎地一夫当关。

    少女呵了一声。

    她已经无力去偷袭刺杀谁了。

    她只能光明正大地拦在这里。

    然后她抬起手臂,擦去不知是鼻子还是嘴中渗出的血丝,把那杆向日葵轻轻放在界碑之上,再小心翼翼摘下貂帽,拔下一根老旧珠钗,都放上去,跟那棵远未颜色泛起金黄的向日葵放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