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姜文生的虎头城发弩手,年纪轻轻,但因为眼力出众且膂力惊人,已经位列边军弩手中第一等悍卒,这会儿哭丧着脸,一个屁都不敢放,标长正想要一把推搡开这个差点闯祸的小兔崽子,只是当他看到年轻人脸上那个潦草包扎的伤口,就停下了动作。这小子是半个月前给北莽蛮子弓箭手一箭射中脸颊,所幸躲得快,但仍是给箭头扯掉好大一块肉,这些天总给标里其他人笑话说本来就长得磕碜,破了相以后就更难讨媳妇了。标长手上缺人缺得厉害,也不矫情问这小子能不能继续发弩,姜文生也没给他们床子弩丙字标丢人现眼,那以后就都咬着牙没下过城头,只是标长知道,这个年轻娃儿几次轮换休息睡觉时,都睡不安稳,脸上那么大一块肉给剐走,能不疼吗?
这时候,一名填弩手使劲嚷嚷道:“标长快看!”
不光是他们这一丙字标,附近几标的弩手也都睁大眼睛。
远处战场中的那个背影,收起了凉刀,从地面上那具尸体上拔出了那根弩箭,像是要拿来当作一根铁矛,以此继续陷阵。
城头附近那几标弩手都悻悻然,狗日的,丙字标今儿起可就真是牛气大发了!
标长嘿嘿笑着,又是一巴掌拍在姜文生的脑袋上,“还疼不疼了?”
年轻士卒咧嘴一笑,不小心扯动伤口,立马呲牙咧嘴,一边笑脸灿烂一边抽气道:“疼个卵哦!”
标长环顾四周,怒吼一声道:“发什么呆!敌至两百步,床子弩照旧,其余人等,给老子换上脚踏-弩!就当骑娘们一样,把北莽蛮子骑在胯下!”
战场上,徐凤年提起那根弩箭,望向前方。
更远处,董卓细眯着眼,脸色阴沉,死人很正常,尤其是有徐凤年亲自出马,死几个江湖高手,他这个南院大王根本不肉疼,但是如果死得比预想中不值钱,如果是在庙堂而不是在战场,那么董胖子肯定就要跳脚骂娘了。他身边那个很喜欢跟金枝玉叶身份大媳妇争风吃醋的小媳妇,皱眉轻声道:“分批送上门去给姓徐的这么杀,不是没有效果,但是未必能够撑到拓拔菩萨赶到,最好是夫君撤入后军,让那些个一品高手尤其是指玄境一起出马,而且只要从旁骚扰,不可近战搏杀,钝刀子割肉,慢慢耗。”
董卓微微摇头,阴恻恻笑道:“不先给客人端上几碟子开胃小菜,人家是不会上桌的。再说了,徐凤年不愿意上桌也行,反正他今天杀我一个高手,我就让虎头城今天多搬走一百条尸体。看谁的耐心和脾气更好就是了,董爷我啊,家大业大,拼得起!”
董卓突然转头厉声道:“传令下去!让崔宏去再领一万五千步卒结阵推进,同时告诉前线那三个当万夫长的,今天攻城,每千人伤亡五百人才准后撤!派出督战刀手,胆敢怯战私自后退者,杀!战后问罪所在家族部落!”
很快就有董家军的乌鸦栏子前去传达军令。
董卓敲着牙齿,轻声道:“有本事就让我下令每千人彻底战死五百人才后撤。”
她头皮发麻,颤声问道:“夫君,如此行事,会不会太极端了?”
董卓冷哼一声,沉声道:“只要跨过了虎头城这道门槛,那么我董卓麾下主力大军的战力,才算真正能够跟北凉三十万边军叫板。”
如果更进一步,只要跨过了北凉,打烂了徐家铁骑,天底下就更没有能够与他董家军一较高下的军伍了。今天在这里多死一个人,也许以后在离阳中原就可以少死十个人。这笔帐,划算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