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蟒袍老太监高高喊出接旨那两个字的时候,全场寂静。
尤其是那个年纪轻轻的兵部官员,嘴角翘起,笑意玩味。
那个运气不好被抓来做恶人的礼部官员就要老道城府许多,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如果不是圣旨才刚刚结束,他都恨不得在马背上装着打瞌睡。
车帘子纹丝不动。
高居司礼监秉笔太监之位的年老宦官,一张枯如树皮的僵硬老脸竟是跟车帘子如出一辙,丝毫不动。
就连尉迟长恭都能感受到老太监的阴沉气息了。
作为司礼监的二把手,太安城众多宦官中的一等一大人物,得以身穿大红蟒袍的高高存在,此时此刻,哪怕面对如此大逆不道的臣子,老人仍是死死压抑住怒火,不流露出半点多余表情,不言不语,捧着圣旨。
一个嗓音响起,“说完了?”
老太监愣了一下,终于低下头,缓缓道:“说完了。”
车中那个嗓音没有任何语气起伏,“那就给本王让路。”
尉迟长恭瞠目结舌。
年轻兵部官员正要出声斥责,年迈太监立即转头阴恻恻瞪了后者一眼。
然后这位几位尚书都要执礼相待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对尉迟长恭轻声道:“尉迟校尉,还不为北凉王护驾。”
当尉迟长恭拨转马头去指挥大军散开阵型的时候,如今风头一时无两的京城红人,在兵部观政巡边中名声鹊起的榜眼郎高亭树握紧拳头,指甲刺入手心。
老太监低眉顺眼细着嗓子说道:“北凉王,老奴还要先行返京,就不能陪同王爷了。”
车厢中没有回应。
老太监带着兵部礼部两位官员率先返程。
圣旨依旧在。
从离阳一统天下以来,自永徽元年到祥符二年,只有两次圣旨被拒。
而且两次拒收圣旨的悖逆之徒,是同一人。
就是那个连车帘子都懒得掀起的北凉王。
礼部官员小心翼翼偷瞥了一眼司礼监秉笔太监,老人脸庞上看不到任何变化。
高亭树转头看了眼从西军步卒大阵中央穿过的八百骑军,冷笑道:“好大的架子!”
礼部官员明明不见秉笔太监嘴唇如何张开,偏偏能听到一阵从喉咙里渗出的细微笑声,这让他毛骨悚然。
高亭树嘴角再度翘起。
先前正是他有意无意放缓速度,而秉笔太监也未提出任何异议。
高亭树知道一场好戏就要揭开序幕了。
因为这里是太安城,而不是北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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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太安城的城墙一点一点映入北凉骑军的眼帘,显得越发高大巍峨。
徐凤年终于掀起帘子一角,举目望去。他身穿由北凉金缕织造局自行缝制的那件藩王蟒袍,对驾车的马夫微笑道:“上次来这里,觉得城墙很高,现在再看,好像还不如咱们葫芦口的那些座京观。”
充当马夫的徐偃兵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祥符二年,深秋,北凉王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