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有千种风情,纵有万般豪情,与谁说?有谁听?”
“世间人,纵是不舍,终有离别。世间事,纵有遗憾,且放心间。”
徐凤年点了点头,转头问道:“温华,你这说书先生哪里请来的,说得真好。”
温华笑道:“当年这位老夫子是偶然路过这栋酒楼,我那会儿还只是个店小二,不过听着老先生说话那股子酸劲,很像当年的你,就劝说老掌柜,给留下来了。就想着让他说一说你的江湖故事……”
温华举起碗,发现没酒了,也没放下,“听着听着,就越发想着将来有一天啊,一定要让老张在咱哥俩都在的时候,我请他坐下来,然后请你请他喝一杯酒。”
徐凤年也举起空碗,跟温华碰了一下,“应该的。”
白狐儿脸拎来三壶酒,不算好,更不贵,但滋味够烈,仅此而已。
温华在她把两壶酒放在酒桌后,一拍额头,“酒楼虽然不卖你们北凉的绿蚁酒,可我还藏着好几坛的啊。”
徐凤年笑道:“急什么,先喝着。”
温华点头道:“是这个理儿,咱哥俩总算到了可以放开肚子喝酒吃肉的好时候了,不用担心有了这顿没下顿,是该多喝些。”
白狐儿脸没有落座,拎着那壶酒走向围栏,远远背对这两人。
温华轻声问道:“过得还好?”
徐凤年想了想,“还行。”
温华笑道:“我过得比你好些,所以今天这顿酒,我请。”
徐凤年白眼道:“何以见得?”
温华伸出拇指,指了指自己背后,“我有俩孩子,你只有一个!”
徐凤年本想说比一比媳妇的数量,突然想到腰佩绣冬春雷的白狐儿脸,她就在那里站着呢,只得咬牙切齿道:“算你狠!”
当说书先生不再说书说故事,酒楼上下的酒客不再续杯添酒,也就很快散去了。
在喝完两壶劣而烈的烧酒后,温华起身去拿那些珍藏已久的绿蚁酒,还把那位年迈先生拉到二楼,徐凤年也起身敬了老人一大碗绿蚁酒,当时老人忙不迭起身,虽然对方让他随意,老人还是尽力喝了小半碗。
老人只知道那个不算太年轻的男人,是酒楼掌柜的兄弟,大概是叫小年来着,倒是跟北凉王徐凤年都有个年字来着。
老人喝过那一碗果真烫口烧肠子的绿蚁酒后,就摇摇晃晃告辞下楼去了,觉得今天喝了这么多酒,意思也到了,尤其最后承受了那个陌生男人的敬酒,觉得有些……挺值得骄傲的,至于到底为何,老人醉了七八分,不去深思,也深思不得了。
这一天,徐凤年终于又喝醉了。
在他走完第一趟离阳江湖后,然后回到凉州,回到那座清凉山,很奇怪,在那之后,好像就真的再没有喝醉过酒。
两拨女人孩子们,就坐在二楼远处的酒桌上,从头到尾,都不去打扰那两个喝酒聊天的两个男人。
徐凤年醉着说他找了个四面环山的地方,带着她们隐居。
说他们都认识的李东西,和一个叫吴南北的小和尚去了江南道,小和尚说要建造一座寺庙,因为等有了庙,就有了香客,有了香客就有了香火钱,有了香火钱,就算他成不了佛烧不出舍利子,也能有钱给东西买胭脂水粉了。
说他弟弟徐龙象也找着了满意的媳妇,那个叫慕容龙水的女子为了黄蛮儿,愣是从两百斤的胖子,变成了百来斤重的女人。
说他一定要找到那个叫陈芝豹的家伙,不相信这个狗屁白衣兵圣真的死了,一定要当面问一个为什么。
说他本来想要介绍温华一个叫赵铸的家伙认识认识,只可惜那个王八蛋太小气,连请人喝酒都不乐意,还是算了。
说一个曾经名字是赵篆的家伙,跟他的媳妇在北凉道陵州安家乐业了,当了个私塾先生,挺好的。
说前任武当掌教李玉斧走得不应该,不值当,哪怕那个年轻道士是为了天下苍生。
说你温华是没能瞧见那万千谪仙人如雨落人间的盛况,太可惜了。
说他不知道以后自己的徒弟余地龙,能不能弄真的成为陆地蛟龙,成为人间那最后一位陆地神仙。
说他徐家如今改成了北凉道经略使府邸,不能带你温华去那边摆阔了。
……
夜幕中,徐凤年醉得趴在酒桌上,温华也是一模一样。
已是醉得不省人事。
徐凤年说着不知是醉话还是梦话,“小二,上酒!”
温华还是一般无二,小声呢喃,“唉!客官酒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