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口气跑出门,直上了马车,才慢慢冷静下来,等这一冷静,顿时就后悔了。她明明准备要在韩德让面前好好表现,明明准备要在韩德让面前洗刷小妹妹的形象,要让他看到自己已经长大了,而且是个懂他的大姑娘,怎么竟被李思两句话,就当真像个小孩子一样大发脾气,最终还是在韩德让眼中大失形象。
明明在幽州的时候,她已经成功地占了上风,成功地击败了李思,成功地让韩德让不再视她为小妹妹了,可今天一发脾气,就全完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懊恼不已,见马车正往回家的方向走,便叫道:“停下。”
一边捧了巾子给她擦脸的青哥听到这话,连忙吩咐车夫:“停下。”又问燕燕:“小姐,你要去哪里?”
燕燕满心想着最好马上回韩府,话到嘴边,又不敢说出来,现在回去,自己同样是不知道怎么应对啊。可是就这么回家,又不甘心。这搞砸了的情形,应该如何收拾才好?
思来想去,忽然想到一人,眼睛一亮,叫道:“去太平王王府。”
她如今这情景,也只有去求助大姐胡辇了。
及至到了太平王王府,燕燕下了马车,却见门前已经停了一辆熟悉的马车,正是她二姐乌骨里的车驾。
燕燕一喜,当下更不犹豫,跑了进去。
乌骨里今日来找胡辇,却也是形势所迫,不得不来。
李胡以谋逆之罪处死,喜隐虽然被放回家,但形同软禁,如坐困兽,动弹不得。乌骨里那日因进宫受辱,回到家中,愤恨不已。哪怕胡辇派人送来礼物安慰她,也被她当面收下,转眼就扔出了窗外。
只是她再恨再不甘心,面对现实,却也要低头。
喜隐被软禁,纵有天大的野心,也一筹莫展。他要不想像李胡那样大半的人生都在软禁中度过,就必须要获得自由。这样他才好控制部属,拉拢盟友,图谋事项。
所以为了喜隐,乌骨里只有强忍心中的不甘,去找胡辇,以获得太平王罨撒葛的高抬贵手,使喜隐得到赦免。
此时罨撒葛正好已经出去了,胡辇见妹妹婚后第一次上门,欣喜不已,亲自将乌骨里迎入自己房中,握着她的手,嘘寒问暖。
乌骨里对罨撒葛心怀恨意,对胡辇却是心怀愧疚,正因为此,她踏进太平王王府的那一刻,心中是忐忑不安的,生怕看到一个不幸福的胡辇,这不幸福会提醒她犯下了多么可怕的罪行。而在她的想象中,胡辇必是不幸福的。
但当她看到胡辇的时候,胡辇的眼神笑容,虽然不是新嫁『妇』的满心欢喜幸福,然而她的笑容是温和的,举止是从容的。从接到她到带着她从外院走入内宅,一路上婢仆整肃恭敬,看得出来,胡辇在太平王王府,并不只是一个虚有其表的王妃,而是真正的一府女主人。
待走到胡辇所居院落时,更是不同凡响,新建的院落金碧辉煌,更有许多珍稀花木,错落有致,看得出费了极大的心思。
虽然胡辇只着了家常衣饰,然则她房中一瓶一几,俱不是凡品,便纵是萧家姐妹母为公主、父为宰相,素日见惯富贵,然则胡辇房中的精心布置,还是让乌骨里愣了一下。
这时候乌骨里再看胡辇时,心中不仅没了内疚,甚至泛起酸意,话中也带了一些说不出的意味:“看来太平王待姐姐不薄,如此小妹也放心了。”
胡辇不在意地道:“也不过就是这样罢了。对了,喜隐待你可好?”
提起喜隐,乌骨里心中的酸楚这才下去,嘴角『露』出甜蜜的笑容:“嗯,我和喜隐,自然是好的。”
胡辇看到她的笑容,松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你们好,我就放心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闲话,乌骨里终于把话绕到了此行的目的上:“大姐,你看我们这样,也不是办法。我和喜隐还年轻,难道就这么软禁在府中,行动都叫人监视看管着不成?”
胡辇也知道内情,叹息道:“唉,当日你和喜隐在一起,我就说过……如今主上余怒未消,要不然那天也不会不让你们进宫……”她说到这里,忙掩口,果然见乌骨里脸上已经升起怒『色』,忙改口劝慰:“这件事,急不来的。你是我妹妹,我岂有不关心之理——”
乌骨里脱口而出:“那你让太平王抬抬手,放过我们家喜隐!”
胡辇摇头:“这件事,岂是你我能说了算的。就算是罨撒葛,又如何能够违逆主上之意!”
乌骨里恼道:“哼,谋不谋反,还不是太平王一句话。当日是他硬造的罪名,杀了喜隐的父亲,如今还不放过喜隐,他到底想怎么样?”
胡辇听着乌骨里连串的质问,不禁苦笑,这个妹妹还是如从前一样啊,想要什么就直接伸手,若是拿不到,就要父亲或者大姐来帮助做到,而毫不考虑其中有什么困难。从小到大,她几乎都是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所以也根本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些事情,是她的父亲和姐姐所办不到的。
乌骨里见胡辇不语,急了,推了推胡辇道:“大姐,你说话啊。”
胡辇伸手,轻拍着乌骨里的手,道:“乌骨里,你若是信我,就听我的话,现在不宜为喜隐谋求此事。不管这件事一开始到底是主上还是罨撒葛要对付李胡一系,总之,是横帐三房的事,你我二人,都还没有嫁给他们。如今此事亦已经不是罨撒葛能够决断的了,一切还得由主上作主。主上的『性』子,咱们都是知道的……”
乌骨里被胡辇这番话说得无言以对,听到最后,急道:“那怎么办?喜隐岂不是……”
胡辇笑着劝道:“主上的『性』子,是不能硬顶着的,反正你们年轻夫妻,就算是暂时休息一两年也无妨。待主上气头过了,我再让罨撒葛缓缓图之。你放心,你是我的妹妹,我如何能让你长久过这样的日子。”
一席话,说得乌骨头低头不语,半晌,才道:“大姐,你既然这样说了,可要做到。”
胡辇点点头,又留了乌骨里继续说话,没多久,燕燕也来了。胡辇一喜:“没想到今日我们姐妹倒聚全了。”遂忙请了燕燕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