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的右拳,毫不费力朝卫士脑门正上方槌打下去。
卫士头颅的上半部,不知是往下陷进去,还是血肉横飞,总之只剩半个脑袋。
卫士嘴里吐出大量的鲜血和泥状物,最后连自己的两颗眼球都进出来,卧倒在地。
看到此状,谁也不敢再往士兵身上砍去。
“那么……”一名士兵说道。
“那么……”另一名士兵答道。
“走吧。”“走吧。”“长安城要开始骚动哕!”“长安城要开始骚动哕!”说毕后,两名士兵就大步跨出去。谁也不敢追过去。
不久,两名士兵消失在暗夜之中。
马,又发出裂耳的嘶叫声。
风,呼呼地增强,暗夜里,棉花叶沙沙作响。
【六】逸势吞口水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之后,你如何处理呢?”空海问道。
“总之,我们先返回长安,把经过一五一十报告出来。再怎么说,也是死了两人——”“长安方面如何处置呢?”“翌日,长安派出军队,开始搜查从泥土中现身的那两名士兵,但是毫无所获。
到附近的村庄四处打听,是否有人看到类似的士兵,一样毫无所获——”“棉花田呢?之后的夜晚又如何呢——”“之后,再也没有任何人出现,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张彦高正面对着空海说。
“然后呢?”“然后再也没发生任何事。从此棉花田平静无事,棉花也已经收成了。”“嗯。”“若非有两名卫士死了,连自己都会觉得那是否只是一场梦呢?如今,也有人这般认为——”“大致的事情已经明白了。”空海说道。“不过,您今日来此,是否又有何新发展呢?”“正如您所言。空海和尚——”张彦高露出复杂表情,看着众人。“这事我也向上面报告过了,但上面指示我先去探看情况。不过,因有上次的事端,我不知如何是好,正巧马哈缅都介绍安祭司给我,这回才来这儿商讨。”张彦高露出疲惫不堪的神情。
他以求助的眼光,先投向空海,接着又转向安萨宝。
空海注视着张彦高,问道:“到底发生何事?”“最近,同样的事情又开始了。”张彦高说道。
“何时?”空海问。
“听徐文强说,好像是四日前。”“喔……”空海好似忽然想起什么般直点头。
四日前,不正是返回刘宅的佣人,发现精神失常的刘云樵的二日后。
“说不定更早前那声音就开始了,只是这声音再度被听到,是在四目前的夜晚。”张彦高如此说。
“那到底怎么发生的?”空海问。
“是——”张彦高点头后,又开始娓娓道出徐文强棉花田所发生的事。
【七】从徐文强棉花田的泥土里,爬出两名大汉,是去年八月的事。
事情发生后,也就平静无事,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棉花收成,过冬后,德宗皇帝驾崩于一月二十三日。
被预言因脑中风病倒的皇太子李诵,于三日后的一月二十六日登基。
这期间,徐文强的棉花田埋在积雪底下。徐文强虽然在棉花收成时还曾到过田里,之后几乎就不再踏足。至少,日落后,徐文强连田边也不愿再靠近。
几日前,又听到那声音的,并非徐文强本人。
听到那声音的,是徐文强家中的佣人,苏文阳和崔淑芳这一男一女。
苏文阳、崔淑芳是住在徐文强所拥有的土地内的苏家儿子和崔家女儿。文阳年二十二、淑芳十九岁。
“两人是情投意合的一对,据说是在私通时,听到了那声音。”张彦高说。
文阳和淑芳,大约一年前开始偷偷私通。为避人耳目,一到夜里,就在柴房或外头私会,后来为家人察觉,已决定今年春天结为夫妻。
虽然已经被默许,反而不好意思到柴房私会。倒不是怕人家跑到柴房来偷窥,而是怕大家会因顾虑看到两人而不敢到柴房来,总觉得大家的视线好像都集中在柴房,更加心神不定。
还好,一到三月,虽是夜里也不至于觉得特别寒冷。
因此,就相约在外头。他们约在一到夜里谁都不会来的场所——正是徐文强的棉花田。
两人就在那里私会。
两人也并非完全不知道那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虽然,徐文强并未将细节说出来,大致的情形也都说给佣人们听了。
出现两名士兵的地方,仍维持原来模样,但也没留下什么大窟窿。
士兵一出来的同时,土就崩下掩盖起来,只剩下浅浅凹地。对不知情的人来说,除非有人告知此处正是该地,否则没人看得出来。
不过,当然也不是就在该地私会,而是同一片棉花田稍远的另一边。
棉花田里有好些互通的小路,路旁种着一些高大柳树。他们就在柳树下私会。
已经冒出新芽的柳枝,从上头低垂下来。
新月斜斜地挂在天边。文阳和淑芳在柳树下互相拥抱对方时,不知何处传来男人声音。
“你快活吗……”隐隐约约、低微的男人声音。
这声音,同时传人文阳和淑芳的耳里。不过,当真听到那声音吗——为了要确认,两人四目交接。
“我快活呀……”另一个声音又传来。
两人的眼神,好像在说确实听到声音了。
“因为事情进行得顺利吗?”“因为事情进行得顺利呀。”声音说道。
两人放开手,环视周围。黑暗中,包围着两人的,只有微微吹来带点寒意的春风。
“我们也该现身了吧。”“我们是应该现身哕!”“嗯。”“嗯。”那声音,从两人的背后传来。
哎呀!两人大叫,赶紧拔腿逃离现场。
【八】“听了两人的话,徐文强跑来告诉我,是四日前的事。”张彦高说话之时,有些激动,脸颊上变得有些微红。
“你已经到过棉花田了吗?”空海问道。
“尚未。徐文强应该也是如此。”“还没将详情往上报告吗?”“虽然已报告过,但因为皇位更迭,金吾卫内部也有不少纠纷——,’“说得也是。”“我的部属和长官都更换了,长安城外的事情,他们还无暇插手去管。因上次的事,也曾引起内部的问题——”“问题?”“对。原本我们金吾卫的职责,只负责长安城内的治安,城门以外,另有所司。”张彦高边叹气边说:“其实,各坊内也是各有所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