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曳的灯盘烛火,映照着周明德的脸孔。
李香兰见状,“啊”一声发出惊叫。
原来,周明德满脸是血,那血一直流淌至胸部,甚至衣襟、衣袖也都被鲜血濡湿了。
“喂,信匣呢?”对着几近半瘫软的李香兰,明明寄人篱下,周明德却以主人般的口吻追问。
“信匣?”李香兰猛然想起一件事。
这信匣,正是前不久王叔文来时,吩咐说道:“这东西寄放在这儿一阵子。”而后搁置下来的东西。
信匣表面描绘着螺钿图案,模样十分精美。
不过,为什么周明德知道王叔文寄放的信匣呢?“那、那信匣——”卧室墙边有个壁橱,就放在那里面。
李香兰话尚未说出,周明德便已找到那壁橱了。
打开壁橱后,周明德一边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取出,一边说道:“哎呀,可不就在这儿吗?”沾满血迹的睑,笑得十分得意地伸手取出那信匣。
他打开信匣盒盖。
“怎么,是空的?”里面空无一物。
“喂,你——”手拿空信匣,周明德神色骇人地看着李香兰。
“这信匣里面的东西,到底怎么回事?”“我不、不知道。从没见过里面的东西。”李香兰用双手撑着自己说道。
“嗯哼。”周明德像在思考什么,又仿佛理解了某事一般,最后点了点头。
“难道被谁拿走了?”周明德以可怕的眼光,再度瞪视李香兰。
李香兰吓得魂不附体。
“哎,既然不见了,那也没办法。不过——”说毕,周明德不客气地挨近李香兰,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腕说道:“那就来占占你的便宜了。”那张沾满血迹的脸孔不断逼近,血腥味直往李香兰脸上冲来。
她吓得连发出哀叫的力气全无。
如此,周明德凌辱了李香兰两次。
“真是痛快!”周明德站起身,裸着身子在宅邸内踱步,还大声使唤下人们:“喂,起来,起来!”就在李香兰的注视下,他对起床的下人们说道:“你,到院子里拿木柴。”“你,去准备大锅。”“你,备水。”下人们各个睡眼惺忪。
虽说周明德裸身吆喝他们,因平素便是熟脸常客,他们也就准备柴火,取出大锅、水。
宅邸宴客时,有时得准备百人以上的料理,所以备有大锅。
遵照周明德的叮嘱,下人们在院子堆柴、架锅、盛水入锅。
“点火!”周明德说。
不一会儿,薪柴起火,大锅底下开始冒出橙黄色火焰。
此时,李香兰也整好装束,到院里来。
不久——锅水咕噜咕噜地发出声音,开始沸腾起来。热水滚沸得大锅摇摇晃晃。
“好了,应该可以了。”周明德说道,“接下来,让大家看看好玩的事。”说毕,周明德便徒手抓住大锅边缘。“滋——”一声,令人厌恶的烤肉焦臭味四溢。
就这样,周明德抬高光溜溜的身子,投身沸水之中。
连制止的时间都来不及。
如果人站在大锅中,肚脐以上会露出水面,不过,周明德是全身下沉投入滚烫沸水中的,没多久,滚水上浮现他那张煮得透红的熟脸。
不知是否在沸水中未曾合眼,周明德的眼珠被煮得白浊不堪。
“真是舒服啊——”周明德用双手擦拭自己红通通的脸孔。
结果,脸皮整张脱落,隐约可见黄中带白的脂肪组织。下一瞬间,整个身体沉入沸水底部,周明德死了。
他竟然将自己下锅煮沸而死。
【六】“总之,空海,因为这事,今早李香兰请我到她宅邸去。”柳宗元束手无措地说。
“为什么请你到她府上?”“因为她想找人商量,所以才想起与王叔文最亲近的我吧。”“换言之,李香兰会这么做,另一层含意是,因周明德凌辱了她的缘故。”“是的。这事到底该老实告诉王叔文说,还是隐瞒不说的好,李香兰现在惊慌失措得无法判断了。”“原来如此。不过,柳先生为什么这么急忙找我去呢?李香兰被凌辱的事,不是愈少人知道愈好吗——”“问题正在这里,空海先生。今天我讲这番话的目的,其实在后面。刚刚那些话,都是为了说明后面的事,实在不该隐瞒空海先生。”“还有其他事?”“我到李香兰宅邸时,在那儿见到某样东西。”“某样东西?”“就是我刚才提过的信匣。”“信匣?”“是的。那正是我收藏晁衡大人信件的信匣。”“这真是、真是——”连空海也惊叫起来。
柳宗元沉默了下来。
他默不作声地以袖口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您刚刚说,那是王叔文先生寄放在李香兰的信匣吧?”“是的。”“那信匣,真的跟柳先生被偷走的信匣一样吗?真的是装有晁衡大人信件的那个信匣?”“错不了。不仅图案,连信匣外表的小瑕疵,都跟我的记忆一模一样。”“这么说来,偷走信匣的是王叔文先生——”“我不得不这么想。所以才进退两难。空海先生,能不能给些高见?”“那信匣是从柳先生宅邸偷走的,这事告诉李香兰了吗——”“不,还没。”“只要没说,或许还可设法解决。”空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