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空海手上握住不知写有什么的纸张,站了起来。
是灵符——用来封锁结界缺口。
兵俑愈走愈近,正打算跨步上桥时,空海将手中的灵符放在大猴脚上,急促诵念咒语。
兵俑停了下来。
无法跨步走上桥。
即使数度尝试,仍然无法得逞。
不仅兵俑。
蛇尸、狗头等咒物,也都过不来了。
“空、空海,成功了——”逸势瘫软了下来。
此时,天空某处却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
“啊……”随后,自天而降的是苦痛的呻吟声。
“你、你、你……”空海和丹翁抬头仰望。
月亮高挂天际。
绳索笔直地窜向月空。
宛如自月亮上坠落,有东西沿着绳索掉了下来。
掉到绒毯上时,发出声响。
是人。
满身鲜血的白龙。
短剑刺中他的胸部中央。
“白龙大师!”丽香奔到白龙跟前。
令人恐怖的声音再度从天际响起。
宛如蟾蜍的叫声。
咕呜。
咕呜。
咕呜。
咕呜。
原来不是蟾蜍叫声。
而是人的笑声。
某人在半空中冷笑着。
“我现在……”低沉的话声自半空传来。
笑声再度响起。
咕呜。
咕呜。
咕呜。
咕呜。
笑声慢慢地白天逼近。
“那是?!”玉莲手指向绳索上方。
根本不需要手指,众人全看见了。
月光下,某人正沿着伸向天际的绳索走下来了。
慢慢、慢慢地,宛如星点般渺小的身影,愈变愈大。
那是人。
而且,那人并非手握绳索滑落而下。
他是沿着向天笔直伸展的绳索上,垂直走下来的。
那人脸孔正面朝下,仿佛一步步走在水平绳索之上,白天而降。
是个老人。
猫形般矮小的老人。
佝偻弯背,颈脖宛如木棍般细小。
头顶几已全秃,仅有少许白发纠结在耳朵四周。
老人须髯很长。
白发与下颚须髯,随风飘荡着。
他身上裹着褴褛的黑色道服。
老人以瘦削赤脚的脚趾攫抓住绳索,在月光下、暗夜中踩踏绳索而下。
老人身影愈来愈大——最后,踏落绒毯之上。
是个弯腰驼背,宛如蹲踞在地上的老人。
“好久不见了,丹龙……”老人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
丹翁的声音卡在喉咙深处,发不出来。
他似乎知道老人是谁,嘴巴却说不出话。
“我是黄鹤……”老人说。
历经岁月风霜的老人。
八十岁——九十岁——不,看来早已超过百岁的老人。
“黄鹤师父。”丹翁终于叫出老人名字。
“我们终于相见了……”那老人——黄鹤回道。
【七】“怎、怎么可能?”丹翁仿佛舌头不灵光,无法好好说出话来。
空海也是头一回见到丹翁这样。
“您不是死、死了——”“死了?”黄鹤用沙哑的声音回问。
“你何时见过我的尸体?又在何处见过我的尸体?”皮包骨模样的老人,露出数颗仅存的黄牙冷笑着。
“可是,您的年纪……”“我的年纪?”黄鹤的嘴唇往上吊,说:“年纪又怎样?超越岁月、时间和一切,才是方术之士。这是我的秘法。”黄鹤自怀中取出一根长针。
月光之下,长针发出朦钝的光亮。
“那,您是使用那个秘术?”“嗯。”黄鹤出声回答。
“那时,对玉环施行的秘术,我也用在自己身上。”“尸解法……”“没错。”黄鹤颔首。
昔日,黄鹤曾于杨玉环身上施行此法。
也就是是让人吞下尸解丹,在后脑勺扎针,极度延缓人体生理作用的秘术。
“只、只不过……”丹翁为之语塞了。
像是不知该如何问,而一时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您一人也可以办到?”空海代丹翁问道。
“你是……”黄鹤望向空海。
“吞下尸解丹、扎针,或许单独一人也能完成。不过,之后若想要醒转过来,则必须托人帮您拔针。”“你也知道尸解法?”“是的。”“尊姓大名?”“在下空海。”“我听大猴提起。来自倭国的僧人,原来就是你?”“是。”“是来自晁衡故国的男子?”“不空和尚圆寂那一年,我出生在倭国。”“哦。是不空吗?这名字听来很是令人怀念。”黄鹤缓缓地环顾四周。
此处是华清宫极其荒芜的庭院。
月光中,牡丹缭乱盛开。
宴会已准备完成,篝火正在燃烧。
围绕四周的,是~群奇形怪状的异物。
“我们曾群集此地。玄宗、玉环、晁衡、高力士、李白那家伙。
还有不空也……”黄鹤的眼睛来回逡巡,仿佛在舔舐着华清宫。
“每个、每个人虽然都居心叵测……”说到此,黄鹤哽咽难言。
“却很华丽。”“——”“很华丽,而且,大家都活着。”“——”“如今,谁也不在了……”黄鹤喃喃自语时,倒卧在地的自龙发出低沉的呻吟声。
“白龙……”丹翁走近说:“还活着。”他抱起了白龙的头。
“我不会杀他……”黄鹤喃喃自语般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