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王叔文是宰相,柳宗元才能保有现在地位。两人休戚与共。
此长安~大唐的改革,将因此受挫。
那,这时该怎么办呢?王叔文大概会选择杀掉相关人证吧。
空海等人再怎样保证紧守口风,也难以取信王叔文。
相反地,如果空海等人想要保护自己,就得将此事公诸于世。
对空海等人来说,躲藏起来是第一要务。
“我有很多话要问你……”说话的人是柳宗元。
“不过,空海啊,我得先向你致谢。这回的事,感激不尽……”柳宗元凝视空海,问道:“你们主动现身,表示全都安排好了吧?”“正是。”空海点点头。
以橘逸势为首,包括白乐天、玉莲、大猴及杨玉环,均藏匿在安全地方。
如果他们、空海及丹翁发生了什么事,王叔文与诅咒天子的白龙之间的关系,将会被张扬出去——也就是说,空海等人已做好这些准备了。
惟有丽香不与众人一道行动,她独自一人,手持一束白龙头发,就此自华清宫飘然离去。
“我们根本就不想把此事公诸于世。”空海解释。
“想必也是如此。”柳宗元点头。
他相信空海之言。
“没几个人知道这事。督鲁治咒师也已不在人世了。只要我们闭嘴,此事绝不会泄露出去。”“我明白。”柳宗元又点了点头。
然则——王叔文肯不肯相信呢?“此外,刚才你说,督鲁治咒师已不在人世?”“是的。”“你是说,他死了?”“我想,您已见过华清宫的尸体,其中有一具便是督鲁治咒师——”“喔。”“另一具则是……”“是谁的?”“相信您听过他的名字,是黄鹤大师。”“喔,那是——”“正是。”“空海,请你告诉我,那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今天晚上,我就是为此而来的。”空海点了点头,开始述说起来。
对柳宗元毫无隐瞒的必要。
不久之前的某夜——关于华清宫所发生的种种,空海全盘说出。
故事很长。
柳宗元静静倾听空海述说,直到故事结束。
“原来发生了这种事——”他深深叹了口气,同时轻轻点头。
“因此,老实说,今晚我们有一事请托,才来造访柳宗元大人。”“什么事?”“能否为我们引见王叔文大人?”空海问。
“见王叔文大人?”“是的。”“此事得保密吧。”“是"“为什么要见他?”“为了去除彼此的不安。”“我明白了。”柳宗元当下做出决定。
“明天之内,我尽量想办法。如果要联络,该通知哪里?”“那,就通知这儿——”说话的,是始终默不作声的丹翁。
他从怀中掏出某物。
是一只麻雀。
丹翁将那麻雀递给柳宗元。
麻雀停在柳宗元手上,却没有飞走。
“倘使地方和时间决定了,就把信绑在麻雀脚上,放它飞走就行了。”丹翁说。
“那,我们这就告辞了——”柳宗元向打算转身的空海,唤道:“空海,别担心。”接着又说:“不论王叔文大人说什么,我绝不会让他杀了你们。”空海回望柳宗元:“明天,我们再见面吧。”空海行了个礼,转身离开房间。
仅剩一只麻雀,留在柳宗元的双手之上。
【三】王叔文端坐在椅子上。
虽说衣冠楚楚,身子和脸庞的消瘦却无所遁形。
王叔文是一名个头矮小的男人。
大约七十岁了吧。
他的白须和白发,似乎都用香油整理得很服贴。
惟有那对眼眸犹带锐气,发出猛禽般的亮光。
此处是王叔文的私室。
不见其他任何人。
他已支开闲杂人等。
房内备有三张镶饰螺钿纹样的椅子,此刻,空海、丹翁、柳宗元都还没就座。
空海凝视着王叔文。
王叔文并未回避空海的视线,两人直接对上了眼。
此刻,彼此互通姓名,方才寒暄完毕。
“所有事情,我都听柳宗元说过了……”王叔文以出乎意外响亮的声音说。
“这回的事,承蒙关照……”王叔文的声音,很淡。
不知是压抑情感说话,还是天生这种语调。
“空海大师、丹翁大师,请坐。”王叔文催促道。
丹翁、空海、柳宗元,依序坐在事先准备的椅子上。
空海一直凝视王叔文。
到目前为止,王叔文一直生活在督鲁治咒师的可怕阴影之下。
只要督鲁治咒师将两人关系泄露出去,王叔文肯定没命。
如果能杀掉督鲁治咒师,王叔文恐怕很想这样做吧。
然而,他杀不了督鲁治咒师。
也不知道他人在何方。
督鲁治咒师是一种可怕的存在。
如果督鲁治咒师知道王叔文想杀他,大概会把两人关系公诸于世吧。
虽然督鲁治咒师如今已不在人世,但是还有人知道,督鲁治咒师所掌握的事情。
而这些人若有意,也可以做出督鲁治咒师打算对王叔文做的事。
此即空海等人。
督鲁治咒师在世之日,王叔文无法对空海下手。
如果对空海出手,很可能会刺激督鲁治咒师,认为王叔文决定杀人灭口。
充其量,王叔文能做的是,派赤和子英跟在空海身边,透过柳宗元对他回报空海的一举一动。
不过,督鲁治咒师已不在人世了。只要杀掉空海等人,秘密便无从外泄。
然而,空海等人却自事件现场销声匿迹。
王叔文无计可施。
先别谈杀掉空海等人之事,在此之前,必须先倾听他们述说,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空海啊……”王叔文低声唤道。
“在政治之前,人命轻如鸿毛。”“正是。”空海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