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无语地,三人一起漫步在洛阳人群之中。
丹翁眼中流下泪水。
仰望天空。
“过去了。”丹翁低语。
“往生了吗?”“嗯。”丹翁顿步,向下俯视。
“她死在我怀里,像沉睡般逝去……”地面泥土,犹沾泪痕。
“虽然不到一年光阴,却是我一生最幸福的日子。”丹翁再度仰望天际。
“空海啊,我要向你致谢。托你的福,如果没有你,我哪能拥有这样幸福的日子。”两颊顺流下来的泪水,丹翁并未拭去。
“不过,我们碰面得真巧。有件事我正想告诉你。”空海说。
“是什么呢?”“嘴巴说,还不如直接看的。是这个——”空海自怀中取出纸卷。
“请看。”“这是?”“自乐天的诗作。”打开纸卷,丹翁开始拜读。
《长恨歌》。
灞桥边,白乐天与玉莲的月琴共鸣之物。
其后,临别之际,“请您务必收下这个——”白乐天如此说,递交给空海之物。
丹翁凝睛细看《长恨歌》,白发在微风中摇曳。
读毕掩卷。
“真是了不起。”丹翁说:“与李白相比,白乐天又是不同的才能。他迟早会成名的吧。‘,“正是。”空海点了点头,说道:“请您收下《长恨歌》。”“可以吗?”“我已全部默背下来了——”“那我就收下了。”丹翁将《长恨歌》纸卷收人怀中。
插入怀中的手伸出来时,握住一个与方才纸卷不同,用纸包裹着的物品。
“这是?”“玉环的头发。”丹翁回道。
“请把它带到你的故国——也是晁衡的故国埋藏吧。先前,我说有事请托,就是这事。那儿本来就是我们和晁衡大人要一同前往的地方。我的头发也混在其中。”空海双手捧取,说道:“我先保管了。”随即将头发纳入怀中。
看到空海确实收入怀中之后,“那,我走了——”丹翁道。
“您现在就要走了?”“嗯。”“我本来打算今晚一起饮酒——”“算了。我不想让你看到我二度的眼泪。”“你要去哪里?”“任风之所去。”丹翁泪痕已干。
“我的一生了无遗撼。且任风而行,四处飘荡吧。”“——,,“风吹往何方,就往何方去,或许,也会到你的故国。”“随时候驾。”空海说。
“且说,丹翁大师,杨玉环殿下的墓地在哪儿?”“终南山附近的村子。仅有我知道——”“那,我有一事相求——”“什么事?”“我有个东西想作为供品,能否请您代我供奉在贵妃殿下的墓地——”“是吗?”“是华清池的石子。”“石子?”“是的。当作那件事的纪念,我本来打算将石子带回日本,但如果能供奉在贵妃殿下的墓地,我认为更好。”“石子呢?”“在这儿。”空海伸手入怀,取出一粒小石子。
“请务必带到。”“知道了。”丹翁接过石子,收入怀里。
“连同这首诗,就拿来供奉玉环吧。”空海和丹翁依然站立对望。
“有朝一日,这阵风也会吹到倭国吗——”“或许有可能,”丹翁响应,“我走了。”丹翁转身,跨步走向人群中。
身影渐行渐远。
空海和逸势站在原地,凝望丹翁的身影。不久,他便卷进入的漩涡,不知去向了。
“走掉了。”逸势说。
“嗯。”空海颔首。
“不过,真想不到你会有那样的东西。”“那样的东西?”“华清池的石子啊。”“那个吗?”“是啊。没想到你也会做出这么可爱的事。”空海经逸势这么一说,“呵呵。”微微一笑。,“空海,哪里奇怪了?”“不,我在想象丹翁大师的事。”“丹翁大师的事?”“嗯。”“什么样的事?”“今晚再告诉你。”空海说。
“他若看到那个,或许会突然改变念头。”“什么意思?”“逸势啊,今晚说不定你会梦见四大天王踩你的可怖梦境。你小心点——”空海跨步走去。
一边走一边开怀大笑着。
【三】漫步在洛水河畔的丹翁,突然回神察觉,怀中有种微妙的触感。
某个跟方才不同触感的东西。
“奇怪——”丹翁边走边伸手往怀里摸去。
有个圆嘟嘟的玩意儿。
是方才空海交给他的石子。
丹翁将它取了出来。
“这是?!”放在丹翁手中的东西,不是石子,而是一颖荔枝。
杨玉环最钟爱的水果。
丹翁呆立原地。
他凝视着手中的荔枝,简直要把荔枝看穿。
“能否代我供奉在贵妃殿下的墓地?”“原来他要报复狗头一事……”丹翁喃喃自语。
一会儿,丹翁大笑了起来。
他那夸张的笑声,几乎让身旁走过的路人,惊吓走避。
空海那小子,竟然是这种男人。
竟然对我使出这种花招。
丹翁纵声开怀大笑。
真是有趣——空海啊。
你,真是有趣呐。
在洛阳的人群之中,丹翁独自一人,大笑不止。
《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