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石吟

作者:不识青天高

我真想打爆他的狗头,这个王天行明明是有脚步声的,却故意这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吓得我眼前一黑,半天没缓过劲来,怒而骂道:“你干什么?”

“干什么,呵呵,干什么。”他突然整个身子横着飞出来,暴雨打在他身上,却好像遇到一个屏障,他一点儿也没被雨淋湿,脸上笑容更大了,却显得阴测测的,转头对着魂体状态的王天行道:“孽徒,竟然联合外人要害为师!”

“我没有,是你要害我!”魂体状态的王天行一飘八丈远,我虽然明白了刚才听到的故事都是真的,但假山洞口横着这个坏的王天行,我已被实实在在堵在假山洞里。

我低下头,猫着腰,控制自己脚底离地,悄悄往假山石洞的另一侧出口退过去。

“想走!”那横着悬在空中的王天行一掌抓过来。

情急之下,我也学他将身体放平悬空,速速后退,像条鱼一样从假山石洞中溜出来。

那面目阴森的活人王天行,不依不饶,追了上来。

我想飞出王家的院墙,奈何我飞得踉踉跄跄,这活人王天行显然精于此道,飞比我更快,一下揪住我的后领,将我掼到地上。

幸而我方才飞得不高,只是摔得一侧身子有些疼。见我跑不了,这个王天行又换上笑眯眯的表情,不知从哪里引了根麻绳来,将我捆了个结结实实。

我一直是一个很没有出息的怂蛋,只想跟爹在一起平平静静地生活,但是命运总是不恳给我这样的机会。

直到这个笑眯眯的王天行把我扔到东院的厅堂,我才发现,方才还与他抱头痛哭的王老爷和王夫人,此时也已被捆了扔在地上,脸色衰败、神情绝望。平日里明艳泼辣的晴兰,此时也被捆住手脚,嘴里塞了块布,和我一样被扔在角落上,可她仍不住地在地上扭动、挣扎,一点儿也没有放弃。

“夫人,夫人。”我小声叫着王夫人,她只是面如死灰地盯着地面,也不理睬我,假如是平日,她恐怕还会出言安慰我几句,甚至说声对不住,可现在却全然没有了这种温柔的心情。这么想来,那个鬼魂王天行的性子,还真像他娘。

我四下望了望,这里再没有别人,此前东院的下人本来就被雪夫人全弄走,王老爷带来的人也不知哪里去了,如果人多,大家也未必怕这妖道,可惜现在只有我们几个,还被绑得毫无还手之力。

“你们竟然还请了别的道士,来对付我?”那活着的王天行指着我。

王老爷和王夫人默默不说话,我却不能不能不说:“误会,误会,我是他们家的客人,听说这里有防御妖魔的阵法,到这里小住,小住。”

“可我看你颇懂道法啊?”他眯了眯眼。

“误会,还是误会。这是之前一个道士朋友教的把戏,下九流的戏法,会两手,也好混饭吃。”我勉强解释。

“行了,来者是客,既然有缘遇上了,就业送你一程吧。再说,我也不能放你出去找些道士朋友来坏我好事,对不对?你们这些名门正派啊,就是喜欢以多欺少,我可太懂了。”这活人王天行阴阳怪气,转头又对着王家夫妇说:“你们一家人,不是想团圆吗?马上就让你们团圆。”

这个王天行依旧笑眯眯,他手法娴熟地在空中一转,不一会儿,我就看到鬼魂王天行和他的三个妹妹,被一道无形的墙壁推着进入这间屋子,这个情形让我想起太平寨的鬼大叔走不出去的透明墙。

“杨道长,万贯家财都可以给你,只求,只求你放过我一家性命。”王老爷裤子都湿了,肥硕的脸上是真正的绝望,哪怕嘴上不住地哀求,心中却好像已经知道所有的恳求都没用。

“王老爷,我如今占了行儿的身体,便是王家名正言顺的少东家,我留不留你性命,这万贯家财都是我的,你出的筹码不对哦……”杨道长笑嘻嘻的。

“我到底何处得罪于你,从第一次见面,我就好吃好喝地招待,全心全意地对你,将我儿……将我儿也拜给你做徒,每年奉上黄金无数,哪怕委羽山的道长也经常来我家,我都从没动过旁的心思,你为何……你为何……”王老爷低着头哭起来。

“要怪,就怪你自己有眼无珠吧,谁让你无知呢,无知之人,还妄想求仙问道,不骗你骗谁呀,哈哈。不瞒你说,你的夫人是个有福之人,贵宝地又难得,我第一次到你家,就看出你的夫人是绝佳的母体,故而在此设立死生阵,耗费十余年的心血,就是为了养出阴气旺盛的鬼婴,供我炼化。”王老爷口中的“杨道长”手上动作不停,厅堂中开始有阴风阵阵。

“天行是你的徒弟啊,十年有余啊,你说不让见,为了他道途顺利,我们就忍痛不见,你就一点也不体谅我们为人父母的心吗?你带着他十几年,就是养条狗也有感情啊,如今何忍占我儿身体?”王老爷此刻再也不是一张肥腻商人的脸,而是一个情真意切的父亲。

“笑话,你为人父母的心意,与我有何相干?你养狗难道就不吃狗肉了吗?我原来那副身体老了,该换换了,养他,本来就是为了用这副身体,可惜你的儿子太不中用,这些年我悉心教授,他却空有一身好筋骨,至今没有打通灵脉,我再不赶紧把他赶出去,这副身体就要练废了。”这个杨道长振振有词。

“我儿现在何处?我的儿啊……”王夫人听了他们的对话,轻声啜泣起来。

“放心,夫人,很快你们就能重逢了。”杨道长笑道。

“杨道长,杨道长,求求你,放过我夫人吧,放过我夫人吧。”王老爷涕泪纵横的脸抬起来,话也说不清楚,只是不住的哀求。

我听着王老爷的哀求,“杨道长”三个字在我脑中盘旋,再看着那张笑眯眯的脸,突然脑中闪过一道光,想起一张本已经遗忘的面孔——太平寨的杨管事!

我挣扎扭动到晴兰的身侧,给了她一个眼神,又转头去问那笑眯眯的杨道长:“你到底是什么人?”

“贫道,乃云霄道人。”这个占着王天行身体的杨道长,说完还用手习惯性地去捋一捋不存在的胡子,手捏了个空,才想起来王天行的身体没有胡子。

杨道长说完后不再理我,而是走向王老爷和王夫人,手指点在他们眉心,自己也闭上眼,不知在做什么;王天行和他的三个妹妹急得团团转,他们想要阻止杨道长,却不停地从活人的身体中穿过,什么也做不了。

此时我和晴兰看起来像在地上挣扎扭动,实则她已经将我头上的木簪拔了出来,我捏在手中变作一把锋利的小木刀,用来割绳子。幸亏这云霄道人捆人都是用麻绳,若是像靳羽一样用灵力拟化的金丝,我可真没救了。

“你,你们……”云霄道人的手一离开王夫人的眉心,她睁开眼睛,似乎看到了王天行他们几个鬼魂。

用木刀割麻绳,也不是不可以,就是太慢,而且刀锋易钝,割一会儿还得重新变形,才能保持锋利,前面是认亲大戏,我这里是生死时速。

“娘……”王天行和几个小女鬼前前后后喊出声音,王夫人不可置信地落下泪来,王老爷似乎也看见了,可他脸上更多是担忧。

我终于割断了自己手头的绳子,但却仍然牵住绳头,装作仍然被捆住的样子,将小刀又不动声色地递给一旁的晴兰。

“怎么样,我说让你们一家团聚,没骗你们吧。”那云霄道人继续带着他那笑眯眯的面具,劝诱道:“王夫人,都是因为我的保护,你的女儿们做了鬼也好好长大了呢,现在,只要你……”

“娘,你别听他的,他害了我和妹妹们,妹妹们本可平安降世,都是因为他的妖术,才变成如今这样,他还要……”王天行的魂体没说完话,就被云霄道人手中一道光打中,等王天行背后装上那面无形的墙,才发现他脑门上多了一张符,正是他方才教我画的定身符。

王天行就这样被定在一个透明的屏障上,说不了话,怒目圆睁。

“王夫人,本来你好好健康活着,还能再输送灵力滋养你的孩子们,可惜你是个想不开的人,如今你已是油尽灯枯,对她们也没用了。现在,只要你,用这把刀,插进自己心头,这死生阵就算破了,你的女儿们会完全吸收你的灵力,变成强大的鬼婴,自由自在地生活……”云霄道人的话很有蛊惑力,我都快信了。

王夫人被松开了绳子,有气无力地坐在地上,手里握着云霄道人递过来的刀,不住地发抖。

王天行那几个妹妹,还是没来得及梳头,从披散的头发中,依稀可见她们清澈的眼睛,还可以见到她们的眼睛流出血泪。

“快点吧,王夫人,我这是救你女儿呀,你再不动手,她们就要魂飞魄散了,到时候也没有轮回转世,真的不复存在喽?”云霄道人继续笑眯眯的劝诱。

王夫人已经将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心口,王老爷一直在旁边说“不要”,可他也是双手被反捆在身后,根本无力阻止,就在王夫人一闭眼,要将刀插进身体的瞬间,我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就看见一道身影蹿过去,夺过王夫人手里的刀,刺向了云霄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