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善和悦儿姐姐识趣地退了几步，甚至走到我们阵法后面来。
学会认怂，或许是一个道士能够长命百岁、修仙问道的基本。
“二哥，你道法有缺，打不过我，还是直接把这个小姑娘交给我算了。”大魔王扯了扯嘴角，抬手结印，身侧列出许多光剑。
“书远老弟，你还是养好自己青城山的孩子再说吧，我委羽山管的孩子，就不劳你费心了。”靳羽那些有碎金花纹的蓝色符纸，在我们面前舞动、排列，像一堵墙。
在符纸排列整齐后，碎金花纹放出耀眼的金光，看起来也很不好惹。
如果我此时还能随便恢复灵力，肯定要冲上去助靳羽一臂之力，但我没有，也只好干站着，在心底感激他的帮助。
“别这样，二哥，当年的‘天选之人’，只剩下你我，咱们再斗个你死我活，人族气运如何是好？”说是这样说，大魔王手上可一点没闲着，催动光剑玩命往靳羽的符纸墙上刺，可就是刺不穿。
“我灵力不多，可我符纸很多，估计到你灵力耗尽都还够用。”靳羽说着，又堆了些符纸上去。
真的很好奇，他身上哪里藏得下这么多符纸。
我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操作，书上都说道士的术法大多对付妖和鬼，那些仙门的弟子天资选拔赛，可都是比赛捉妖捉鬼，从没见过道士之间用道术展开攻防的，如今一见，心中领悟了一些微妙的东西。
左右一看，王天行也看呆了，沈知善和悦儿神情自如，两人师从委羽山的厉害道士，也许这等场面已经习以为常。
但我与王天行不同，括苍山的老爷爷从不出手，三年来有不少没眼力的家伙围山，想强抢括苍洞天，可都是派豆豆、竹师姐去解决，我和王天行偶有参加，对手都是妖修，也没见过这种顶级人修的争斗。
大魔王的光剑和靳羽的符墙猛烈碰撞，山洞中有小石块扑簌簌掉落，两位中年大叔瞥一眼，见不至于导致山洞坍塌，谁也不肯放弃。
“你们这些臭道士，要打滚出去打——”蝠妖扶着石壁站起来，双翼的伤口止了血，还有点慢慢愈合的意思。
蝠妖话音落下的瞬间，洞中妖风大作，她自己也乘风而起，像最开始出现在众人视野时那样，悬在风中，不同的是，这回蝠翼大开，饶是有伤口，也不影响她加大风力。
洞中飞沙走石，众人一时睁不开眼。
“书远，别打了，快把你们青城山地界的妖怪管管。”靳羽大喊。
“这是赤城山地界。”大魔王不肯停手。
“行了，你们一家人就别说两家话了。”
“靳二哥，你到赤城山地界来做什么的？”
“我说游玩你信么？”
“不信。”
“捉妖……”
“那这只妖归你了。”
“你就干看着？”
大魔王挑眉，收了攻势，似乎打定主意作壁上观。
靳羽面上生气，手上却不含糊，催动符纸哗啦啦向蝠妖飞去。
那蝠妖先前被偷袭伤了双翼，如今满目恨意，风刃被靳羽悉数挡下，气得咬牙切齿。
很快，蝠妖扇动翅膀，挥出更多的风刃，霎时间将空中不少发着金光的符纸砍作几截。
但靳羽不慌不忙，继续催动那些已经变成碎片的符纸绕着蝠妖飞舞，甚至慢慢在飞舞的过程中重新聚合。
等到靳羽的符纸之间间隙不断缩小，排列整齐又留着间隙，蝠妖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困在一个囚笼中。
“费纸。”靳羽不断收缩他的符纸组成的囚笼，并且将多出来的符纸收回手中，看上去抠门得很。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赶尽杀绝，我从未害过人……”女妖受到囚笼逼迫，维持不住半人半妖的形态，索性彻底变回蝙蝠。
靳羽趁机又收回许多符纸，进一步压缩他的囚笼对符纸的消耗，竟是一张也不肯浪费。
我见到这等降妖手段，对靳羽不由得多了几分敬佩。
三年前在太平寨相遇的时候，靳羽看起来还像一个蹩脚的骗子道士，如今虽然仍旧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样儿，但捉妖实力不俗，我不了解他们道门的事，只是觉得他看起来不像一个这三年才突然头悬梁锥刺股的人。
说起来，沈知善三年前玩世不恭，一副混混公子样儿，这次再见，整个人精神了许多，坚毅了许多，也不知是什么事让他大变样。
“小心——”正在我满脑子各种思维飘动的时候，猛然听到沈知善在我背后大喊。
一柄铁剑直直向我飞来，虽然我看见了，但人在阵中，却没法躲开。
眼睁睁看着铁剑越来越近，我猛然被王天行抱着在地上滚了几个圈，躲开了剑芒的攻击范围。
铁剑落地，化为一个光网，又淡淡消失。
我抬头去看，那大魔王的佩剑分明还拿在手上，见我能躲开，先是一惊，继而淡淡道:“可惜了。”
“书远，你什么时候也学那些奸诈狡猾之辈……趁我捉妖，弄些小动作，也不嫌难堪!”靳羽似乎很生气。
大魔王目光暗了暗，盯着靳羽，“二哥，我这是为你好……这丫头若是人，我不会叫她白白送了性命，可她若真是石妖，你便可……”
靳羽手中飞出符纸，打断了大魔王的话，两个中年人互拼灵力，各不相让，对峙之下，气氛凝重。
我却顾不得看戏，揪住王天行的领子，质问道:“你是谁”
王天行方才看看自己左手，又看看右手，还摸了摸脸颊，实在形迹古怪。
“我是王天行啊……”王天行眼睛咕噜噜一转。
“再不老实交代，我就杀了你……”我左手卡住他的脖子吸收灵力，右手拟化出一柄匕首。
“咳咳，咳咳，咳……”这个“王天行”还不老实，“我就是王天行……”
“刚才云霄道人说了，此阵非魂体转换不能破，如今阵破，你还敢说自己是王天行？”我左手更用力，右手的匕首轻轻贴近他的喉咙。
如今我长大了，不再是三年前对任何事都无能为力的小姑娘了，反是我要护着的人，就一定要护。
“你看，云霄子老老实实被困在那里的……”他歪着眼睛，示意我去看。
确实，云霄子被悦儿姐姐的金丝缚困得像个粽子，毫无行动能力地被扔在角落上。
但是我又分明看见，这个“王天行”的嘴角，有一抹狡黠的偷笑。
此处阴风阵阵，也保不齐是什么其他鬼怪强行夺舍。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哪里窜出来的孤魂野鬼”我左手更用力。
“咳咳……咳咳咳……我是沈知善，行了吧!开不起玩笑，不识好人心。”这个“王天行”被我掐得快翻白眼。
“我是王天行。”一直在背后的“沈知善”开了口。
别说是我听了发懵，便是一直挡在我们前面像护崽的老母鸡一般的靳羽，也是一愣。
“这阵不是要换魂才能出来嘛，我就跟王天行来了个对调。”我松开手后，顶着王天行的脸的沈知善，得意地开口。
“胡闹。”靳羽可能有点头痛，揉了揉额头。
“有趣。”青城山的大魔王，勾起嘴角，淡淡笑了。
“怎么能叫胡闹呢，若不是我急中生智，阿饼就被坏人捉去了。”这个还不太能适应身体的“王天行”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土，与靳羽顶嘴。
“那你们现在如何换回去？”我实在不能喜欢这两人灵魂互换的事。
“恐怕短期换不了，换魂术可是大本事，跟夺舍比起来也差不了多少，没个七七四十九天，根本缓不过劲。”一直沉默的悦儿姐姐开口了。
两个年轻的男孩子一脸错愕。
“别看我，我也第一次用这术法。”沈知善顶着王天行的脸说话，被大家伙儿“关爱弱智”的眼神看得发毛，退了两步，正踩在那樵夫的手上。
远处的大魔王看着我们这边，一言不发。
樵夫被踩了手，呼痛转醒，眼神失焦地看了周围一圈，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一面缩着后退，一面质问:“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什么地方？”
“大叔，你别怕，你只是被恶鬼占了身体，我们已经降服了那恶鬼，稍后就送您回家。”王天行一直是个礼数周全的人，用着沈知善的身体，却一点没改自己的做派。
虽然自幼颠沛流离，可王天行也许骨子里就像他的母亲，这三年得王夫人在身侧教诲，愈发温和有礼。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你们不会跟鬼是一起的吧”这樵夫眼珠子在所有人身上胡乱提溜了一圈，“我告诉你，昨日给的金子，我可不退，那是你们的食宿钱。”
“自然。”看着“沈知善”的脸这样谦和地微笑，我还有些不习惯。
“这是哪里？”樵夫又问。
“一处蝙蝠洞。”也许是怕吓到这个普通百姓，“沈知善”尽量斟酌用词。
“蝙蝠……蝙蝠洞……蝠……妖怪……”这樵夫眼睛亮起来，四下一望，发现了被靳羽用符纸困住的蝙蝠，整个人振奋起来，“道长，这可是个女妖怪”
靳羽斜了他一眼，没吭声。
倒是那被困的蝠妖沉不住气，用它虚弱的声音问道:“刘大胆，你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