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你把大根葬在哪儿了。”这个叫做刘大胆的樵夫与蝠妖显然认识。
“关你什么事?”
“我可是大根的好兄弟,我就不能知道他的墓地,祭拜祭拜吗?”
“好兄弟”
“当然。”
“那我们夫妇二人,积德行善,从未行差踏错,却被那些无知村民围攻的时候,那时候你在哪里?”
“我在帮着你们把人拉走啊。”
“我可不记得有这回事。”
“你这个臭妖精,老实把大根葬在哪里说出来,不然,大师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你这么执着于找墓做什么”我很奇怪,寻常人都害怕墓地,没听说有人喜欢的。
这樵夫不搭理我,他看出困住蝠妖的蓝色符纸与靳羽手上的相同,一味对着靳羽殷切,“大师,快给这妖怪些苦头吃,让她晓得您的厉害。”
“这不是你兄弟的媳妇吗?”靳羽皱眉。
“嘿嘿。”这樵夫讪笑两声,“妖怪怎可嫁做人妇,大师,我跟你说,那妖精可有钱了,有好多钱,说不定有很多宝藏,都跟着我那大根傻兄弟下葬哩,你捏住这妖精命门,把她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愁发不了财吗?”
“你怎么知道有宝藏一起下葬”靳羽眉头紧锁。
“那还用说吗?”樵夫挠了挠头,“他们家往日在村里就招摇,顿顿吃肉,穿金戴银,怎么可能死了不搞点陪葬。”
“此妖便是落水村的祸患”
“正是正是。”
“此妖可有害过人?”
“怎么没有,这妖怪,嚯,我大根兄弟死了以后,她就祸害我们落水村,见天儿阴风阵阵,地里产不了粮,这才三年,好些人家都存粮见底,再下去就要卖儿卖女了呢。”樵夫越说面上越恨。
“你说是那个……大根……死了以后才阴风阵阵”
“是啊,这个妇人可毒了,最近这几个月,村里人还经常撞鬼呢,吓得大家都不敢出门了……”
“原来是聚阴之地,不是极阴之地……”靳羽喃喃。
“师叔,这是什么意思”顶着“王天行”的脸,沈知善叫师叔依旧叫得自然。
“那云霄子,以为此地是极阴之地,在此设阵夺舍,其实根本这不是天生的极阴之地,是蝙蝠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聚集了阴气,应该说叫聚阴之地。”靳羽看见“王天行”走过来,脸色舒缓许多。
这个聚阴之地的事,我在一本书上看过,确实是人为的,因为聚到最后,阴气太重,鬼魂喜阴,常常招来一些飘荡的鬼魂。
据传,是一位书生,死了爱妻,好好的科举也不考了,一心研究鬼神之说,虽然不是道门中人,却研究出这聚阴之法,以期召回爱妻魂魄,可怜他的爱妻因为家人烧纸足够,早就攒足了福报投胎去了。
虽然最后书生没能心想事成,郁郁而终,但他的聚阴法门却在世间流传开来,颇有一些心怀侥幸的人,想用这法子召唤特定的死者魂魄。
只是这聚阴法门成功率不高,渐渐失传,现在的书上大多是列为传说,做不得真。
我从前以为妖是不屑于用这些人的法子阵法符器的,没想到这蝙蝠妖竟然如此好学上进,学会了失传的人族道法。
“大师,大师,您倒是快动手啊——”樵夫的催促声越来越急。
“钱财分我一半”靳羽挑眉。
“是啊,绝不赖账。”樵夫点头。
“不——不要——”变回原型的蝙蝠在惨叫。
我看见大魔王双手悠闲地交叉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这边,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很明显在观察靳羽的行动。
“可笑啊……人呐……”靳羽嘴角扯出苦笑,别过脸去,“你走吧,我不会伤害你,但别打死人的主意,要遭报应的。”
“我晓得了,臭道士,你怕是跟妖怪一伙儿的,你不肯帮我,我自己找,反正这妖怪的老巢,肯定也有不少搜刮的民脂民膏……我要是自己找到了,可不会分你什么,你可别眼红。”樵夫四下看看,目光贪婪,不愧是落水村的人,跟先前那些围住我们的村民一样一样的。
没了云霄道人附身,这樵夫面目委实可恶,连装和善都做不到,一时间我也没法分辨,到底是伪君子更可恨,还是真小人更讨厌。
想我方圆镇的人,都是老实淳朴的,哪里出过这些混球,就算是老板娘,虽然杀人,本意还是想救更多的人。
不像这些人,嫉妒、贪婪、凶残,没有一点良知。
“靳二哥,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心软……”大魔王笑了笑,目光一片温柔,“要我说,就该直接把这种不知好歹的人给杀了,省得遗祸人间。”
樵夫对这些他心目中的“臭道士”议论他的生死充耳不闻,毫无反应,毫不关心,似乎不相信这些“臭道士”真的能把他怎么样。
“书远啊,别总觉得自己是审判者,杀杀杀的,修的什么道。”靳羽摇了摇头,转过来对着我们几个小的说:“行了,我的符能暂且困住这蝠妖十二个时辰,她也没伤过人,等她冷静冷静,咱们走吧。”
我看了看变成“王天行”的沈知善,又看了看变成“沈知善”的王天行,感觉靳羽这“咱们”包括我们三个,便冲他点点头,“靳大叔,我们跟你走。”
这个什么聚阴之地,影响了我的正常吐纳和恢复,吸收不了灵气,整个人没有灵力,就像砧板上的鱼肉,这些仙门的人也好、妖怪也好,都不讲道理,难得靳羽是个正直善良的人,现下也只能同他一起出了这片地方,安全才有保障。
“师叔,我们去哪里”沈知善顶着“王天行”的脸说话,真是叫我一百个不习惯。
“你闯了多大的祸事,回山自去跟你师父说,少来烦我。”靳羽对沈知善翻了个白眼,转身便往洞口走去,谪仙人的形象荡然无存。
囡囡姐姐,哦,不,悦儿姐姐,用手中光线提溜着被捆成蝉蛹的云霄道人,紧跟在靳羽身后离去,我们三个互相了一眼,也快步跟上。
我又回头看了一眼青城山的大魔王,他不知在想什么,这下又不提捉我的事了,就这么神色不明地看着我们离开。
“哈哈……大根兄弟原来葬在这里……哈哈哈……”我们身后,传来樵夫粗哑刺耳的笑声,“我就说,我找遍了落水村的坟地,都没有找到大根兄弟,原来是被你这坏心肠的妖怪藏到这里来……”
“你别碰他,你胆敢碰他,我将你碎尸万段!”蝙蝠妖在拼命尖叫,我听了有些不忍。
“碎,你怎么碎,你看你现在被仙长打成一个小蝙蝠了,我动动手就能捏死你,你怎么碎我”伴随着樵夫的话,我听到一阵木棺开启的声音。
我们越走越远,身后的争吵声逐渐变小。
“啊啊啊啊啊,我杀了你!”
“臭妖怪,快说,你们此前天天吃肉喝酒,财宝呢?钱呢,钱都去哪里了我数到三,你再不说,我就在大根兄弟这张俊脸上划拉一道,一,二——”
“啊啊啊啊啊——”蝙蝠妖的尖叫声愈发凄厉。
我们越走越远,身后的人妖纷争之声越来越小,但却越来越让我忧心,有一种心头不舒服的感觉。
“遭了。”靳羽一声惊呼,“大家快跑!”
鬼王大婶就在我们前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见靳羽拔足狂奔,我们三个也不含糊,立即疾跑着追上去。
我身后愈发阴冷,在这聚阴之地,半点灵力也无法吸取,那种无法自保、岌岌可危的感觉,唤醒了我久违的恐惧感。
“师叔,发生什么事了?”沈知善用“王天行”的脸做出一个焦急又疑惑的表情。
“我困住蝠妖的禁制破了!”靳羽答话时也不回头,只顾跑路。
“禁制破了而已,为何如此惊慌,师叔又不是拿不住那蝠妖,便是我也可以……”沈知善还在说什么,他身后突然飞过一群呼啦啦的蝙蝠,用比我们更快的速度,争先恐后地往山洞出口飞去。
“可以什么可以你以为那禁制怎么破的,肯定是林书远那个混账,鬼知道他还有什么后招。”靳羽好容易跑到鬼王大婶的身边,匆匆一招呼,只见鬼王大婶抓小鸡似的,拎着云霄子的被捆成粽子的魂魄,紧跟在靳羽身后。
悦儿姐姐先前耗费灵力困住云霄子,又跟着一通跑,头上已有微微薄汗,足见她施法也并不轻松,如今她母亲接过这活,倒显得驾轻就熟。
“你是说,青城山的掌门他为什么……”沈知善的话还没问完,我便感觉脚下的土石一松,好像我本来就踩在一块浮木只上,如今没了支撑,浮木坠落,我也坠落。
跑在最前面的靳羽都到了山洞口,他听见我的惊呼终于回头,只可惜我们相距太远,我甚至来不及看清他的神情。
哪怕是腿比我长上一些的王天行和沈知善,也因跑在我前面几步,正好避开了这处垮塌,站在安全的悬崖边。
真好,大家都没事,掉落的只有我,真好。
我坠落的速度越来越快,风声在耳边猎猎作响,这个突然塌陷的地方,看来是个深渊,深渊下面还不知道有什么等着我。
若非吸收不了灵力,我何至于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去呢?
短暂的一生,突然像走马灯一样在我眼前掠过,我还没有找到爹,还不知道自己的娘是谁,还有很多事没有问出口,很多事没有来得及做,就要这样死了吗?
当我头晕目眩,以为自己必死之际,却猛然被什么东西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