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石吟

作者:不识青天高

阿饼万般推阻,不肯随我上京,坚称无论如何要留在成都府,等她爹来寻她这个大闹青城山的“侠士李岑”。

我只好先斩后奏,干脆放出流言去,说“侠士李岑”已前往京城,阿饼再想做什么,也改变不了流言的席卷之势,毕竟最近这“侠士李岑”在成都府可是最传奇的人物,只要有一点“他”的风吹草动,人们就津津乐道,甚至添油加醋地将谣言传播出去。

阿饼拿一双大眼睛瞪着我,不知她又想了什么,叹了口气,还是决定随我同去京城。

虽然新的流言出来后,青城山的人减少了对成都府的巡逻,那种掘地三尺要找出“侠士李岑”的气势弱了不少,但我们仍然不敢在成都府的地界明目张胆地御剑,一是阿饼这几日为了给黑龙疗伤,耗费了不少灵力;二是隐身的灵力球哪怕勉强做出来,也管不了多长时间,根本飞不出成都府的地界。

最终,我们变卖了在山间狩猎的野味,买了一辆简陋的马车上路。

一路上,我心事重重,阿饼许是生着我的气,两人轮流赶马,轮流休息,却只有马儿跑错路时,才偶有交流。

“哎,也不知道,那黑龙喵喵如今恢复康健,她和云岫两个女孩子,能不能实现少时的梦,真正自在地遨游天下。”我试图找些无关紧要的话投,缓和缓和气氛。

“此去京城,要多少时间?”阿饼没有接我的话头,兀自问道。

从阿饼给我说过的只言片语,不难推断出,她十四岁之前都在方圆镇,最远也不过是随她爹去附近的州县贩卖猎物,哪里像我一样,为了猎妖,踏遍河山。

所以她对成都府到京城有多远,没什么概念,倒是正常。

“若是这马车……恐怕得小半年吧。”我想了想,接下来的路途,不能全靠这马车。

“小半年?!”阿饼很震惊,常年没什么表情的脸,又挂上了隐隐的怒气。

我知道她为何气愤,她定然还怪我,自作主张,非要带她去京城。

可她一个小姑娘,孤身一人,无门无派,如今正被青城山全力追捕,既不愿意再被括苍山的人找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遇到她生死未卜的阿爹。

京城,我非回不可,却不可能将她一个人留在青城山的眼皮子底下,更不可能陪她没有时限地等下去,实在是不得不带她一起走。

“我们也不是非得一直坐马车,等出了成都府地界,可在泸州登船,顺江而下,水路能省不少时间,等到了峡州,青城山的搜寻定然不会再如此密集,到时便可御剑去往京城。”我斟酌着用词,深怕再惹恼了她。

若是两人共御一剑,还可以轮流休息恢复灵力,更是省力便捷。

委羽山的弟子结队去远处捉妖时经常两人,但我不敢对阿饼这样说,若是说了,阿饼定然能同意,我却是给自己找罪受。

“你为什么突然急着去京城?”阿饼似乎对我为什么非要带上她并不在意,反倒对我为什么急着去京城发出疑问。

“当年我从澄县与你分别后,回到京城的家中,满门被妖怪屠戮殆尽,当时……我不学无术,无法找到真凶,为家人报仇,是以三年来四下追捕那些身负杀孽的妖怪……”旧事重提,仍然让人鼻酸,“这几日,看到你那魂戒,便猜想……我的二哥,恐怕魂魄尚在……”

祝青的魂魄此时从魂戒中冒出个头,张嘴想说什么,被阿饼一巴掌拍了回去。

“你是说,你的二哥,有可能像祝青一样寄魂于某个物品?”阿饼的脸上不再带着怒气,只有不可置信。

“不是某个物品,就是魂戒!我二哥曾向我说过,有一个老道士,说见他面善,送他一个玉扳指,可为他挡去一劫……二哥本来最是不屑这些怪力乱神之说的,可这玉质实属绝品,他碰巧对玉器颇有心得,也就留下了扳指。”我越说,心中越忐忑,哪怕明知希望渺茫,哪怕明知自己的猜想很可笑,也忍不住想要回去看一看。

“你是觉得,你二哥的玉扳指,就是括苍山的爷爷给的?”阿饼一面催赶马车,一面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

“嗯。”我点了点头,“这两个玉扳指上,都有一个奇怪的,同样的符号。”

“你是说括苍印?”阿饼思索起来,“那倒是括苍山独有的,可即便真是爷爷送出去的戒指,也不见得会有魂魄寄居其中,我要把祝青收入戒中,还是借助了狐妖的力量,尚且如此不易。”

没想到,这个奇怪的符号,还真是括苍山的印记,“我知道,这只是一点希望,如果有可能,我二哥魂魄尚在,便能得知真凶究竟是何方妖孽?待我手刃仇人,也不必像如今一样滥杀下去……”

“报仇?滥杀?……唔……”阿饼似乎在努力理解我的话。

“是的,我想过了,人妖之间的纷争,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分辨?又岂是有没有杀孽能分辨?以前我觉得杀那些带着杀孽的妖怪,准没错儿,如今看来,也许仍是错了……也许,去寻找真正的凶手,才是正途……”我在马车上,头枕着干草,看着蓝天白云,觉得能有个人听我倾诉,心中畅快不少。

“你不也杀野猪么?野猪和猪妖有什么区别?麻雀和鸟妖又有什么区别?不都是杀?”阿饼头也不回地赶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