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小丹往酒杯里添了一点酒,问:“如果5年以后你嫌我老了呢?”
丁元英说:“有可能,而且不止这一个如果。也许5年以后你嫌我平庸了,也许有一天你把我扫地出门了,但这都不影响独立的债权债务关系,也不改变今天的事实。5年以后我不嫌你老,你就可以不老了吗?5年以后我变成了一个色狼,值得你回头看一眼吗?”
芮小丹笑了笑,端起杯子说:“采纳你的建议,定案!”
丁元英端起杯子说:“为中国的文化圈即将多出一个声音,干杯!”
几巡酒过后,夜幕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悄悄降临了,屋子里的光线越来越暗。芮小丹起身去开灯,拉上窗帘,然后坐回原处。她看了看酒瓶,酒瓶里的酒已经下去了一多半,杯子里剩下的酒也不多了,这时候的丁元英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芮小丹问:“今天喝不少了,还喝吗?”
丁元英说:“就是你说我像流氓的那次,我和韩楚风两个人喝了两瓶,括弧,没喝完就都倒了。今天你把我两年前的建议采纳了,我很高兴,得喝。”
芮小丹说:“只要不是我觉到、悟到的,你给不了我,给了我也拿不住,叶晓明他们就是例子。只有我自己觉到、悟到的,我才有可能做到,我能做到的才是我的。”
由于酒精的作用,丁元英浑身燥热,说话的兴致更浓了,几分醉态地说:“不管是文化艺术还是生存艺术,有道无术,术尚可求也。有术无道,止于术。你的前途在哪儿?就在无明众生,众生没有真理真相,只有好恶,所以你才有价值。觉悟天道,是名开天眼。你需要的就是一双天眼,一双剥离了政治、文化、传统、道德、宗教之分别的眼睛,然后再如实观照政治、文化、传统,把被文化、道德颠倒的真理、真相颠倒过来,随便你怎么写怎么拍都是新意和深度,这就是钱,就是名利、成就、价值,随便你能说的什么。”
芮小丹笑而不语,知道丁元英这是在说酒话了。酒话虽然少了点分寸和聚焦,却是更赤裸裸的心里话,这让她感到亲切、安逸和温馨。
丁元英又喝了一口酒,兴致盎然地说:“用道眼看与用人眼看一样吗?不一样。什么叫特殊感觉?什么叫立意要高、挖掘要深?那不是挖地沟,想挖多深挖多深。也不是爬楼梯,想爬多高爬多高。不在那一道上,你不可能会看到那一道的真相。立意要高、挖掘要深,充其量是个猜测和揣度的版本,不得究竟。”
芮小丹注意到,丁元英刚喝过一口酒却又端起杯子去喝,一口把杯子里的酒喝干,已经有些下意识动作,她觉得再喝下去就要醉了。
丁元英在酒劲的渗透下漫无边际地说:“昨天下午我一个人坐在屋里听音乐,听前苏联红军合唱团的《伏尔加河》曲子,听了很多遍,脑子里浮现着俄罗斯抗击拿破仑、抗击希特勒的画面,很伤感,心里很不是个滋味。俄罗斯是个伟大的民族,历史上没有什么人能战胜他们,但是在世界两大阵营50多年的意识形态对抗里,他们却输在了他们还没有完全读懂的文化里,而美国尊重客观规律的文化最终使他们得到了靠飞机大炮不能得到的胜利,以至于联合国都成了一个失宠的王妃。在中国,有人动不动就拿民主指责共产党,可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中国的政治文化也是传统文化的牺牲品。把几千年沉积的文化属性问题全都记到一个只有几十年历史的政党账上,这不公平,也不是真实的国情……”
丁元英说到这里有些激动,下意识地又要端酒杯,发现杯子里空了,看看芮小丹,见芮小丹并没有给他倒酒的意思,就想自己倒酒,却被芮小丹阻止了。
芮小丹说:“你不能再喝了,再喝就醉了。”
丁元英酒兴正起,说:“今天这个日子不醉,更待何时?”
芮小丹果断而坚决地把那半瓶酒拿开了,随手摁下电热壶的电源,准备烧水给丁元英泡功夫茶。她把烟和打火机递给丁元英,温柔一笑说:“小傻瓜,正因为今天有特殊意义才更不能喝醉,喝醉你就不好好干活儿了。”
丁元英说:“都半斤酒下肚了,货色肯定打了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