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是快乐的。
她注意到了自己的变化,她已经有好几天没穿职业装了,而穿衣服时也不再去考虑老板和公司对职业女性的形象要求,她可以穿自己所喜欢的那些简洁而得体、休闲而淡雅的更符合自己个性的衣服。这让她顿悟:原来女人可以不穿职业装也是一种权利。
汽车快要开到她居住的小区了,可她没有一点食欲,也没有做饭的兴致,特别想找个清静幽雅的地方呆一会儿,让脑子好好放松一下,但是又舍不得花那种消费,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消费一回,于是车到路口她调转方向朝一条北京有名的酒吧街驶去。
本来做诉讼代理就是一件劳神的事,现在又凭空冒出来一个收购意向书,而格律诗与伯爵公司既没有利害关系也没有商业往来,这件事与当前的诉讼有没有关系?伯爵公司的意图是什么?这些都是个谜,必须得有个清晰的答案。她当然可以打电话向丁元英请教,但必须得是经过她思考而不得其解的时候。她觉得,她能争取到一个可以通过请教和询问帮助她判断事物的朋友就已经很幸运了,而越是这样,她就越需要让朋友对她有信心。
来到酒吧街,她在一个名叫“怀旧咖啡屋”的店前停下车。
怀旧咖啡屋是一个刻意突出怀旧情调的小店,店面虽不大,装饰也说不上豪华,却以其独特的个性而具有一定的文化内涵。一张老唱片、一个红袖章、一顶旧军帽……不经意的一件东西都能把人带回逝去的那段岁月。这里的顾客多为40岁左右的中年人,也有个别喜欢这种情调的年轻人,他们品着咖啡,在背景音乐与柔和的光线下低语而谈。
肖亚文在一张靠窗户的桌子前坐下,这个位置既可以享受咖啡屋的清静,又能观赏窗外的夜景,玻璃窗隔离了外面的声音,看着窗外犹如观赏一部无声电影。她喜欢这里质朴而执著的文化氛围,也喜欢观察有阅历的人交谈时的那种沉稳的神态。
要了一杯咖啡,她从包里拿出那张收购意向书再次审阅,看意向内容,看伯爵公司董事会的落款和公章,看伯爵公司董事长的签字。
不经意间,对面坐过来一个30多岁的男子,面目英俊,穿着高级短袖衬衫,留一头潇洒的发型,左手端一杯红酒,用最老套的方式问:“小姐,我能请您喝杯咖啡吗?”
肖亚文对这种司空见惯的搭讪一向很反感,说:“谢谢。不可以。”
男子对女士的这种回答显然也是听多了,并不介意,仍按经典套路说:“被您拒绝真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您很漂亮,而被您拒绝更让我感到了您内在的修养。”
肖亚文一听就知道这是老手了,她不想因为这种文明的纠缠坏了心情,也觉得这种男人也应该给他点摧残,于是说:“喝杯咖啡倒也没什么,然后呢?”
男子说:“然后就闲聊聊。”
肖亚文又问:“然后呢?”
男子怔了一下,说:“然后……就没然后了。”
肖亚文说:“那您为什么不请男士而一定要请女士呢?您不够诚实,而且您千万别说秀色可餐,那样的话您就坐到一边餐去,连咖啡钱都省了。”
男子有了一点尴尬,说:“然后?然后就认识了。”
肖亚文仍问:“然后呢?”
男子说:“投缘的话,就会有一些交往,成了朋友。”
肖亚文继续问:“然后呢?”
男子说:“然后……就真没然后了。”
肖亚文摇摇头一笑,说:“然后就上床了,不然您大可以秀色可餐。您看,一杯咖啡承载着这么伟大的使命,您还是留着有的放矢吧。”
男子尴尬难当,问了一句:“那您来这种地方干什么?”
肖亚文说:“那就得把这儿的老板请出来回答了,或是怀旧咖啡屋误解了您,或是您误解了怀旧咖啡屋。”
男子起身走开了。
肖亚文恢复了清静,继续思考伯爵公司意向书的问题。她静静地坐了3个小时,3个小时之后她得出了一个判断:格律诗的生产成本对伯爵公司可能有潜在威胁,伯爵公司此举只是虚晃一枪而已,意图不在于收购,而在于接近、了解。
她觉得伯爵公司给她上了一课,题目叫:居安思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