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
扬州风和日暖,女儿家娇丽动人,温 存多情,实在是个好地方。
谢飞澜再次慨叹了一把,若非三叔的独子早夭,必定生小在这人间天堂万分快活。只是美人哪里都有,在泉州成就一番自己的事业滋味别又不同。
懒懒的伸了下腰,估算着两位兄长何时回返,一半心神还在回味昨夜的软玉温 香,走着走着竟然迷失了方位。在自家院落里迷路,说出去恐怕会笑掉大牙,他自嘲的耸耸肩,尝试着从迷阵中转出门道。
寂静的午后,整个宅院陷入了沉眠,一个人影也看不见。
穿过相似的几重廊院,一色的黑瓦粉墙扑朔难辨,索性乱走一气,晃过一角圆门,忽然定住了。
炙热的陽光下,门内散出一阵清新水气,凉意诱人。大朵大朵的青荷亭亭如箭,密密开了满眼。一重重随风起伏,粉白娇红百态千姿,接天的碧色仿佛让炎夏凉了起来。池边柳树如烟,玉白的围栏环绕如带,衬得池心小亭玲珑秀雅,雪色纱帘飘飘扬扬,远处一排朱红的楼阁,日光下华美静谧。
家里什么时候掘了这么大的池子养荷?
大略眺了下方位,应该是以前待客用的芳华苑,不想数年未归改成了这般模样,景致令人着迷。
层层碧叶下另有踏足之处,方圆如荷叶大小的石板堪堪浮出水面,一路穿行于花叶浮波之间,趣致可爱,他一边赞着巧思,一边四处打量,不知是哪一位兄弟弄出这般美景,可以肯定绝不是大哥。
信步踏入层层荷箭拱卫的小亭。如雾雪绡淡淡拂动,滤去了稍重的风,一切仿佛静止了。
有人在亭心躺椅上睡去,那样热的天气,竹椅上却垫着白虎皮,娇软的柔躯婴儿般微蜷。冰肌玉骨,红颜倾国,玉手斜枕腮下安宁的沉睡,浑然不觉左右多了一个人。
他该立时退出去,眼睛却怎么也离不开,心忽然跳得极快。
如墨青丝散乱,旖旎的情致宛如画境,近看更是心神摇曳。鼻端隐隐有香气袭人,分不清是荷香还是……
劲风猝袭,他本能的弹开,待回神时已翻落白亭之外,眼前倏的多了一个人。突袭的少年长剑指地,护在女子身前。
功架倒是不错,心下暗咕了一句。
“阁下何人!”少年口气不善,冰冷而戒备。
他抱臂而对,摆出主人的架势。
“小兄弟,这话该我问你,客居于此,连主人家都不认得?”
少年愕了一瞬,忽然想起了什么。
“你是谢家四公子?”
“不错。”眼睛扫过少年身后的人。“该是我请教……”
“就算你是谢飞澜,此内眷居所也不应擅自而入。”少年语调冷硬的打断。“四公子未免逾礼了。”
没想到对方不假辞色,不觉有些狼狈。“我不过是观赏景致,未想此处有人。”
“如今你已知晓,可以离开了。”少年还剑于鞘,气势端然,并不因年少而逊弱。“还请四公子自重。”
他自知理亏,一时哑然无话,唯有在少年逼人的目光下讪讪退开,心底好不郁闷。
待闯入者完全从眼前消失,少年放松下来,回身看了眼睡颜,拣起滑落在地的绫巾覆上娇躯。佳人微微缩了下玉颈,一无所觉的沉眠。少年目视良久,半倚亭柱守候,不久霜镜捧来药盏,见状诧然。
“方才有事?”否则岂会暗守化作明卫。
“没什么。”少年闪了闪睫。“有人走错路。”
无怪守卫放其一路通行,原来是……
绝美的清颜印入心底,着魔般反复回想。并非少不更事的毛头小伙,寻芳多年经历无数,不乏才貌兼备娇媚入骨的美人,对一张宁谧的睡颜动心,还是头一遭。
“青岚。”抓住晃过眼前的弟弟,谢飞澜中断了神游。“你可知哪家女眷恰巧借住于此。”
“四哥怎的突然问这个。”青岚诧异的眨眼,“确有几位夫人,你问哪一位?”谢家交 游广阔,时常有武林朋友来往,作客暂住的络绎不绝,多是青岚经手安排,自是一清二楚。
“不是夫人,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小姐。”
“呃?”青岚想了想。“那就只有两位。”
“哪两位?”
“一位是洛陽沈家的小姐沈明珠,年方十七,游历至扬州上门拜望。”
十七肯定不是,女人的年龄他有自信不会猜错。
“另一个?”
“另一位就是二嫂请过来的杭州白家二小姐白凤歌,说起来这两位都是美人,四哥没见过?”
见他神情奇特,青岚恍然大悟,贼兮兮勾起笑。“四哥瞧见谁了?”
“我……”
白家的……那岂不是……他第一遭说不出话。
青岚瞟了半天猜出八九,笑嘻嘻的凑近。“四哥动心了?凤歌姐号称苏杭第一美人呢。”确为江 南闺中小姐容色之最,他可没夸大。
那样国色天香的佳人,是他……?
俊朗的脸忽然热起来。
“三嫂是个什么样的人。”完全想不通。
青岚一呆,思索了半晌。“不易亲近,但人不错,非常厉害就是了。”
“厉害?”听来教人全无好感,想必是个凶悍高傲的世家千金,为何三哥偶尔提起总有笑颜。
“四哥是不知道的,说来话又太长。”青岚挠头吞吞吐吐。“反正她以前……有点可怕,现在已经好多了,总之三哥喜欢就好。”
“你不喜欢?”他故意挑话缝。
青岚险些跳起来,涨红了脸。“四哥乱说什么,那是三嫂,我怎么可能……”
谢飞澜哈哈大笑,青岚才知道上了当。
“三哥到底喜欢她什么,说当时为这差点跟大哥闹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