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窗棂打在他身上,映在她眼中的背影,隐隐有一丝孤寂和薄凉,只听他清淡的语气微带嘲讽,道:“你认为,我有得选吗?即使那碗粥被你喝了,也许就不是慢性毒药,而是能立刻让我毙命的剧毒。”
无比平静的语调,却有着被刻意掩盖的辛酸无奈。明知是毒,却不得不服,还得服的欢快受用。
这便是他,一国太子的命运,自八年前便已注定。是母亲的死,成就了他的生存以及他的忍辱负重,终有一日,他将不再受人控制,而这一日,也不会太远。
如陌暗叹了一口气,也跟着起身,开口问道:“那你可曾试过解毒?”
金翎摇头,回身看她,依旧自嘲的笑道:“她每隔一段时日,会召我进宫,派专人为我请脉,美其名曰,是关心我,呵,其真实目的,便是查看毒性进展。所以,即使可解,也不能解。”
想不到,那人的心思如此缜密。如陌只觉心头有些沉闷,她这些年,杀人无数,却都是逼不得已。从不会残害无辜之人。
“不早了,歇息吧。”金翎眉梢一挑,双眼微眯,笑得邪肆,又是那个风流倜傥,浪荡不羁的荒唐太子形象,“这里只有一张床,本太子是不会让给你的。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和我一起睡。本太子,其实并不喜欢男人,所以你,可以放心大胆的睡在我身边,我绝对不会动你分毫。”
如陌横他一眼,自然不会和他睡一张床,毕竟,她不是真正的男子,就算确实他不会碰她她也不会与他同寝。所以只能打地铺了。
夜更深重,窗外风打细枝摇曳。
安静下来,她便想起南宫晔,以及封国的战况,翻来覆去间是三更已过,仍然无法入眠。干脆披衣起床,轻手轻脚出了屋。
冬日夜晚,寒风凛冽如刀,刮在脸上,生疼。
踏着青石板,顺着园子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冷月下,被拉得长长的影子,在空寂的园角,停留在深青色竹林前。随手摘下一片竹叶,放置唇边。
婉转悠扬的曲调倾泻而出,空灵悦耳。
晔他是这么吹的吧?可是为何,同样的竹叶,同样的空灵之音,甚至是同样的曲调,她却完全找不到那日他带给她的感觉。
他吹出来的是甜蜜而幸福的感觉,而她吹出来的,却只有忧伤,无法化解的哀愁。
不论她如何尝试,接过皆是如此,每一曲都只吹到一半,再重头来,如次反复不休,直到放弃,都未曾有过完整的曲子。
长廊一头,隐在黑暗中的男子,已于此处站立许久。目光定定的望着那一抹月下白影,朗眉紧皱,心下沉沉。曲调随心,最能反映一个人的情绪。而他,在想着谁?竟是这般怀念,这般哀伤。那明明是悠扬欢快的曲调,偏偏被她贯注了如此忧愁。
他忽然很想上前去安慰她,然而,刚迈出的步子,却又收住。他自嘲一笑,他们只见不过是一场交易,不该用心,也不能用心。
修长的指尖微微张开,叶片飘零落尘,无声无息,一如她的轻叹。
找了石沿坐下,将身子靠上冰凉的墙面,抱膝埋头,任长垂落,愁绪千结。
“晔,我想你了。你何时才能醒来?”没有他的怀抱,纵然窝在暖暖的被窝,亦如置身冰窖。
等这些事情结束了,她愿与他,一起回到杏花林的竹屋,从此不问世事。
而这件事情,何时才能结束?但愿一切都如她所料,然而,现实总是有意外生,隔日的一封赐婚诏书,将她的计划全盘打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