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口处有的木门旁则竖了块蓝底白色牌子,写着某大学考古队。
孟缇这时才恍然大悟,“赵老师,这不是你母校吗?”
“对的。”
推门而入,小小的院落里有个天井,搁着木板,有个瘦瘦高高的年轻人正把被子铺在板上筛,阳光落下来,暖意融融。
孟缇“咦”了一声,那年轻人已经回过了头,发现他们,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喜色,叫了一句“表哥”,朝他们奔了过来。
在这样的穷乡僻壤居然也能遇到熟人,这件事是世界上最不可能的小概率事件,这样莫名的状况让孟缇摸不着头脑,扯了扯赵初年的衣袖,“啊?你认识?”
“认识,”赵初年回答,“我姑姑的儿子,程璟。”
孟缇一乐,体会了一把醍醐灌顶的感觉。难怪他胸有成竹,原来是有人接应。
程璟是个很热情的年轻人,估计比她大不了几岁,先夸张地跟赵初年拥抱,说了句“你们果然来了啊”;又在孟缇完全不设防时,刚刚看清他眸子里浅蓝色的光一闪而过,同样给了她一个夸张的拥抱,“你就是孟缇?初年说要带你过来,我等你们好久啦。”
他实在是很热情,孟缇简直被他的拥抱搂得喘不过气,好容易他放开他,才有了余地说话,“程大哥,你好。”
程璟笑容可掬,眸光在她身上盘桓不去,连连点头,“初次见面,你也好。”
被打量的同时孟缇也在打量他,面前的年轻人穿得非常朴素,浑身上下灰扑扑,但一张脸却明朗得好比现在的太阳,虽然跟赵初年一样五官轮廓都很深,但从感觉上,跟赵初年完全不一样,一个是温润的玉石,一个是明亮的宝石;程璟的鼻梁非常挺非常直,眸子的颜色则介于蓝墨之间,转眸之间光彩灼灼。
在这样富有历史气息的地方,看到一张明显带着“非我族类”的脸让孟缇觉得相当有趣。她睁大眼睛:“程大哥,你是混血吗?”
显然这个问题对程璟而言已经是被人问过一百万次的问题,他哈哈一笑,“看出来了?我有四分之一的俄罗斯血统。”
大概只有瞎子才会看不出来吧,何况话一多,就可以发现他的普通话其实不甚流利,孟缇抿着嘴角,没再问什么。
赵初年拍拍他的肩膀,“进屋去吧,我们还没吃饭。”
第二十一章 古寺(下)
进屋后,孟缇知道了这间院落的来历。大概修建于清朝时,当时应山寺已经衰败多年,根本无人记得,有个行游的僧人无意中发现这座古庙,想要在此终老,于是到处化缘,修好了这座小院落。在他去世后,这庙宇更无人踏足了,直到去年被人发现,然后来了考古队。
而程璟的身份说起来也很复杂,他本来是留学生,到国内学习历史,很快痴迷于考古,进入了大学的考古队来了应城。现在全队人都回家去过年了,而他也因为自己的爱好跟家里闹得不可开交,根本不打算回家;而回到大学宿舍或者清清淡淡的过年远不如在这里陪着满屋子文物来的有趣——而且这些文物也需要人管理和保护。
程璟一边介绍着这座寺庙的背景知识,一边用炉子给他们俩煮面。屋子本就不大,放了三张并排的床铺,堆放了大量的史料后,狭小得无法转身;电灯光芒微弱,电烤炉则亮得让人心生暖意,颇有“经窗灯焰短,僧炉火气深”的感觉。这样一张华丽的脸在这间连砖头都有几百年历史的屋子里出现,不得不让人产生一些的“人生如戏”的感觉。
他应该是可以像赵律和或者赵初年那样坐在温暖的屋子里看着窗外雪花飞舞,孟缇不得不佩服程璟吃苦耐闹艰苦朴素的本领这一点上,他也的确更像是勤勤恳恳的中国人。
程璟很快就煮好了一锅面条,分在三个碗里。他做饭的本领相当出众,孟缇把饭碗吃了个底朝天,再美滋滋的喝了一杯茶水才饱了。
寺庙里发掘出的文物就在隔壁的房间,一样一样装在木格子里,整整齐齐,程璟寒假时的工作就是把这些文物分门别类,拍照,标上编号。
孟缇看不出什么所以然,只是欣赏这些精美的文物,有几件特别精美,三十公分高的小钟,深褐色钟身上流淌着乌金般的色泽,上面镌刻着看复杂奇特的文字,字迹清晰可辨。
赵初年颔首,说:“是梵文。”
程璟赞不绝口:“真是很漂亮。”
“漂亮其次,”赵初年说,“一千多年后还光洁如新,技术和工艺让人叹为观止。”
“秦剑也是,”孟缇说,“工艺很好。”
赵初年显然比她了解文物,跟着程璟聊起古文物,动辄引经据典的。
有时候她分一点心神去听两人聊天,觉得程璟的水平还远不如赵初年,连一些简单的古文都读不太懂,但一腔热情简直就是十足的赤金。
他们站在窗前聊天,赵家的基因确实很不错,看着实在赏心悦目。赵初年微微笑着,侧脸精致得像艺术馆里的雕塑。
程璟随后侧过头,对她招手,“我们去看寺庙吧。”
寺庙古老而幽深,充盈着外人无法窥探的神秘和未知。千年前那些念祷和钟声,在战乱后不再响起,被遗弃在时间的缝隙里。而建筑的木头经千年而不朽,如同冬眠的动物轻巧绵长地呼吸,默默地站在那里。所有的古迹都会有一种沉重的历史氛围,大殿顶那么高那么深,震得人好长时间不能言语。人间千年急促而过,唯有此地被时间遗忘。
三人绕寺一周,除了殿后禅房的一栋危楼,其他地方也都看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