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一旦做了错误的选择,再要去弥补就难了。
赵初年拿起洗净的餐碟正打算擦干,却在水雾中看到孟缇怔怔发呆的倒影;他诧异地回头,看着她眼神飘忽在很远的地方,就问:“阿缇,在想什么?”
孟缇回神过来,心里一揪,勉强笑了笑:“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想,赵老师,以后不论谁做你女朋友,都有福了。”
赵初年放下碗碟开了口,“没有什么女朋友。”
孟缇维持着快要挂不住的笑意,“现在没有不等于以前以后没有的。你找个女朋友再简单不过了吧。”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刚想马上纠正,可张了张嘴,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言辞,像被噎住一般,哑掉了。
赵初年清理着流理台,扯过毛巾擦了擦手,小心的握住她还在发颤的双手。她手指冰冷,只有手心还有一点暖意。他俯身下来,脸贴着她的脸,他的呼吸热热的送入耳中,她本来就心跳过速,此时更是昏了头。
他说:“阿缇,我不会找什么女朋友,你也不要出国。我照顾你,你要什么都我都给你。你跟我,我们就这么过一辈子好不好?”
就像是最缠绵的情话。
孟缇看不清楚他的脸,只能看到他脑后的头发,黑漆漆的,修剪得光滑整齐。她闭上眸子片刻,身体贴在凳子上没有动弹,在他耳边低声问:“像兄妹那样过一辈子?”
赵初年更紧地搂住了她:“是啊。不好吗?”
孟缇无法言语。她想起曾经走过的一条隧道,漆黑而狭长,因为施工尚未完成,没有灯,因此伸手不见五指,眼前一片漆黑,前行无路。
第二十八章 沉寂(下)
尖锐的门铃声忽然响起。
孟缇不清楚这屋子的构造,稀奇觉得这偌大一间屋子十分现代化和高科技,此时的铃声倒像是从屋子里的各个角落一起发出来的。赵初年则直起身子,轻轻放开她的手,走到客厅,摁下了墙壁上的对讲机,旁边的显示屏也顿时亮起来。
“哪位?”
郑宪文和宋沉雅站在那小小的屏幕中,作为背景的是透薄如雾的暮色。郑宪文表情冷静,声音也是:“赵初年,孟缇在不在你这里?”
此时孟缇恰好走到了赵初年身后,在赵初年开口之前就叫出来:“郑大哥?”
郑宪文听到了她的声音,很明显的松了口气,但下一秒眉头又皱了起来:“孟缇,出来。我接你回去。”
“好的。我也正打算回去了。”
说完就去拿客厅沙发上的书包。赵初年一伸手关掉了对讲机显示屏,转头看着她:“现在就走?”
“是啊。”孟缇勉强笑了笑,没回头,“我麻烦你太久了。”
赵初年说:“回去再做噩梦怎么办?”
孟缇想起前段时间失眠的症状,有点不寒而栗,但依然笑着转头过来:“应该不会了。赵老师,我总是要回去的。”
“你的手呢?”
“没关系,已经不怎么抖了。”
孟缇执意要走,赵初年没有再留。打开别墅的大门,穿过庭院,就看到了站在雕花的铁栅栏门的郑宪文。暮色重了,湖边的树木在远处不可避免的模糊起来。他表情冷峻,穿着半长的灰色外套,跟此时此景的环境如此搭调。
赵初年摁了门锁上的几个数字,偌大的铁门以慢镜头的速度滑入墙壁之中。因为临时出来,他还穿着居家的一件短袖T恤。
近距离看,孟缇彻底看到郑宪文头发上贴着湿漉漉的雾气,眸光都不甚清晰,可严厉一分不少。一时间愧疚涌上心头,讷讷地恨不得找个洞躲进去,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如何开口。咬着唇,悄悄站到了他身边。
郑宪文脸色这才好看一点,侧身过来,问:“从前天晚上开始到现在,这两天你都在这里?”
简单的问句让孟缇大脑发懵,第一个反应就是否认,她飞快地摇了摇头,随即想起事实,慢慢点了点头。
宋沉雅把她拉到自己身边,低声斥责:“我们都找你一天了,你没在学校,手机也不开机。”
“对不起,我——”
“谁也不要你的对不起,不过,”郑宪文冷淡开口,“夜不归宿,你是跟谁学的?我不记得教过你住在男人的家里过夜。”
对一向温和的郑宪文而言,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是是愤怒的极致了。孟缇何尝被他说成这个样字,脸“唰”地红了,头埋得极低,一双眼睛盯着地面,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赵初年皱了皱眉,深深看了郑宪文一眼,冷淡地开口:“郑先生,轮不到你批评她。”
郑宪文没回答,对宋沉雅使了个颜色,宋沉雅会意,一把拉着孟缇:“我们先走吧,车子在湖那边。”
“郑大哥呢?”
“他有点事情,一会再过来。”
孟缇隐约觉得不妙,赵初年和郑宪文这两个人多半为她的事情心里都不痛快。她犹犹豫豫转身对着赵初年略一欠身:“赵老师,麻烦你了。”
赵初年微笑着,眸子异常温柔,“慢走。”
看着孟缇被宋沉雅拉着走远了,消失在湖边的雾气之中。郑宪文才收回视线,转而盯着面前的那个男人:“赵初年,上次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不要拿阿缇当你妹妹的替身。这对她不公平。”
这其实只是两个人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而已。第一次是和和气气地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第二次是在医院,当时大家都疲倦;上次从机场后的见面,两个人都在小心翼翼的试探,还算得上和谐,绝不同于此时的剑拔弩张。
郑宪文原以为会看到他的愕然和震惊,即使这二者都没有,至少也会有一点情绪上的波动,可是他什么都没看到,赵初年只是沉着眉目,丝毫不为所动,背脊略微直了直,冷静地好像一部机器。
他只是冷冷地抛出一句:“我没想到你会跟我说这个,郑先生,我不想跟你闹得太难看。我跟阿缇的事情,不劳闲杂人等操心。她是不是知予的替身,同样没有任何人能干涉。”
郑宪文短促地笑了一声,声音低沉,满是嘲讽,“我还以为你是最不应该跟我说这句话的人。孟缇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她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认识她不到一年,你说在我们两人之中,她听谁的话?”
“我不知道你干涉她的私人活动到了这个地步了,”赵初年表情一凛,眸子里有异样的光滚过,“她不过是在你身边多呆了几年而已,你连她交朋友也要管吗。你以为她还是那个跟着你跑前跑后的小丫头?”
想起那个晚上孟缇的顶嘴,还有昨晚破天荒的夜不归宿,郑宪文皱了皱眉,克制下心里的不快,“赵初年,孟缇不是你可以玩弄的对象。她单纯得很,很容易被伤到感情。她毕竟不是你的妹妹。”
赵初年的表情就像投入了石块的湖面一样,终于动容。他声音陡然尖锐。
“她是不是我妹妹,你难道会不清楚?”
郑宪文塞在衣兜里的手紧了一下,“我清楚什么?”
两个人的视线不期而遇,都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不该说。都是深不见底的眼神,藏着对对方的愤怒和恼火,还有格外明显的谨慎和防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