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又叮嘱了几句,才关了视频。
搬家不费什么力气,反正她就一个行李箱一个挎包,是从北疆带来的。郑宪文上班去了。这时赵初年敲了敲门,孟缇让他进屋。
赵初年问她:“这几天你住哪里?”
孟缇指了指:“那里。”
房门还开着,是书房,里面有张单人的小床。他微微放了心,才说:“东西都带上了吗?要不要再检查?”
“不用,我不会忘东西的。”
赵初年拿过一只箱子,提过她的包,“那好,那我们走吧。”
结果刚一关上门,孟缇就接到了杨明菲的电话。他们在北疆的行李终于寄到了学校,在邮局,要她赶快去拿。那天跟赵初年的不快犹在,她不想开口求他,握着手机有些犹豫。
赵初年在她开口之前就说:“我们先去学校。”
“那……谢谢你。”
说完这句话,随后的一路又是沉默,直到在学校研究生宿舍楼外看到杨明菲和她同学。杨明菲这几天跟着同学玩得不亦乐乎,从西域回来又去了趟江南水乡旅游。
杨明菲看到她身后的人,眼睛一亮,“赵老师?”
“你好,”赵初年眼观八方,对她微微点头,“谢谢你帮阿缇把行李从邮局拉到宿舍。”
“也不费劲。不过阿缇的行李是我同学搬的,她还是你的学生呢,大四一年都在你的班上。”
孟缇心想,这就是杨明菲那个在文学院的爱好八卦的同学了。果然,赵初年的目光在她身边的女孩子身上停了片刻,“傅晓,也谢谢你。”
“不客气的。”傅晓瞧着他,又看了看停在路上的车,“赵老师,我还以为您不记得我了。”
赵初年摇头,“我记性还没有那么坏。”
四个人简单地聊了几句,就拖着箱子进了宿舍楼。孟缇自觉手里的箱子沉得很,赵初年看着她吃力,不容分说地一把夺了过来,轻轻松松地拿着上了楼,放到了她们下学期入住的研究生宿舍。
孟缇这一年在北疆没怎么攒东西,那只箱子里有一部分书,还有一部分是离开时学生送给她的礼物,实在舍不得丢弃,所以就一并打包寄了回来。
杨明菲说:“检查一下。”
“嗯。”
她班上有不少少数民族的孩子,所以礼物多是当地的小特产,譬如一把牛角梳子,一只可爱的锡盒,等等,另外还有一本同学录,一翻开就能看到孩子们给她的留言,还有一张集体照。
赵初年站在她身后低声问:“跟学生照的?你笑得很高兴。”
孟缇没什么感情地“嗯”了一声,合上了同学录重新放入箱子里,然后迅速从箱子里拣出几本书,一把扣好上锁,再站起来。
“马上就走吧。”
“稍等,我接个电话。”
赵初年拿出手机,走到走廊上接电话。孟缇松了一口气。这屋子的其他两个女人怪笑起来,杨明菲笑得很莫名,“你跟赵老师怎么回事?怎么又凑到一起了?”
如果以前听到类似的话,孟缇还会不好意思地笑,现在只剩下疲倦了。杨明菲的问题就像石头那样,压得她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孟缇坐在自己的箱子上,伸手盖住了眼皮。
她虽然对一切事情都缺少兴趣,但是傅晓对她却颇有兴趣,“我以前听明菲说过你好多次,今天才觉得闻名不如见面。”
孟缇转过头,不明所以地看着她,脸色无论如何都谈不上好看。
“其实主要是赵老师……我们比较关心他,所以附带着知道了你的一些事情。”
她沉默着把箱子扔到柜子里去,“现在还在说吗?”
“我们没有恶意的。”傅晓瞧着她脸色不好,阴云密布的,连忙解释,“我跟赵老师其实没有任何接触,也就是无意中听几个师妹说了两次。说你在北疆那年,赵老师过得很不开心,据说比你在美国的几个月还要严重。对了,有个姓戴的女生你知道吗?”
她明明不想听到跟赵初年相关的事情,可还是鬼使神差地“嗯”了一声,还干瘪瘪地回答了一句:“我知道。”
“呃,她跟你长得挺像的,所以大概是——”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门外想起了脚步声。赵初年站在门外,看着屋子里的几个女生。
孟缇抱着书离开宿舍,“我走了。明菲,钥匙你一会儿拿给管理员阿姨吧。”
刚刚傅晓的这番没有恶意的话让孟缇觉得自己像被世人在脸上抽了一鞭子,发痛而且滚烫。赵初年对她那么好,好得所有的人都误会了,并且误会还在持续加深,如果让人知道她和赵初年的真正关系——
什么都完了。
她看着赵初年的背影,勒令自己不要深想下去。
她对所有不愿意想的事情,第一选择是逃避。有一天她会做好心理建设回来应战,只是现在,绝对不行。
她到了赵家后,第一件事就是被赵初年带着去见赵伯光。赵伯光正在运动场打球,看到孙女来了,放下球拍,问她想住哪间。
孟缇想了想,“我父亲以前住的哪间?”
赵伯光看了她一眼,才说:“他没在这里住过,这是十年前才修好的。”
孟缇“啊”了一声,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赵伯光看了看身边的人,“明辉,你带知予去房间。”
“好的。”
赵初年说:“爷爷,我带她去吧。”
“你不用去了,陪我下盘棋,你们兄妹俩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赵伯光不以为然,“先去把东西放好,一会儿下来陪我吃饭。”
第一次来孟缇就注意到了张明辉,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担任赵伯光的私人助理已经很多年了。他拖着她的行李箱,她跟在他身边去往自己的房间。她突然产生一种错觉,觉得这个男人随时都会化身为雕塑。
沿着华丽宽大的楼梯拾级而上,楼梯在中途一分为二,通向房子的左右两翼。她的房间在右侧,可以俯瞰整个后花园和游泳池。
就是这样沉默的人,在上楼梯时却开口说话,把这栋屋子的来历告诉她,跟她说各个房间的用途,哪间有人住,哪间没人住,赵伯光赵初年的房间就在本层,等等。
她以为对赵家的人比较熟悉了,可是在听到“睢阳”两个字时依然觉得有些奇怪。
“他是谁?”
“是同训少爷的儿子,赵律和的弟弟,你的堂兄,比你大了两岁。”
孟缇“哦”了一声。
沉默寡言的明辉今天的话特别多,他接着又说:“他在国外念书,一般不怎么回来,假期也都去他母亲那里。”
“嗯。”孟缇深深感到这个家庭关系的复杂。
“八年前,同训少爷离婚了,睢阳比较偏心母亲。”
孟缇呆了呆。心理学上说,要跟一个人建立特别亲密的关系,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分享他的秘密。她现在一点点地了解赵家,也许不过多久就能了解赵家的秘密。照这个趋势下去,很可能最后脱不开身。
明辉最后看了她一眼,拿钥匙开了眼前的这扇房门,“到了。”
“谢谢。”这间屋子很大,颜色很协调,看上去足够豪华。
“您刚刚问你父亲的房间,”明辉说,“虽然他没在这里住过,不过我知道有间屋子里放着他以前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