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以为他就像温室里的鲜花一样,被人呵护着长大,也会在平静富足里度过一生。没料到有朝一日他竟忽然爆发出叛逆的血性,一句话不说就背上包离家出走,连多余的衣服都没带,就像是简单地出门旅行一样。
只是这一趟旅行耗费的时间实在太长,足足后半生,他再也没有回来。
孟缇看得累了,疲惫地打开窗户想去透透气,结果发现夕阳西下,外面草坪上已经相当热闹了。她这才想起来今天是所谓的生日宴。
“看得怎么样?”
孟缇吃了一惊,回过头去,看到赵伯光走进屋内。
“啊,爷爷,您来了。”她现在已经能把“爷爷”两个字念得十分顺口。
“同与的东西,全都在这里。”
“您还一直留着?”
赵伯光简单回了一句,“我以为他会回来。”
他对自己的小儿子的确非常怀念。就因为那份怀念,所以他非要把他的女儿接回自己身边。愧疚是一种微妙的感情,就像酒一样,越久越醇。
孟缇冒险问了一句:“爷爷,爸爸他为什么会离家出走?”
“我忘记了。”
“啊?”
“三十年前的事情,太远了。”
孟缇看着他方正而威严的脸,慢慢地思考,什么样的父亲会对儿子冷漠到这个地步呢?而他明明还保留着屋子里的那么多东西。
她把手里那本三十年前的大学数学 教材放下,支着头想了一会。她本来也不指望在赵家找到答案,但得到这么干脆利落的回答还是有点轻微的失望。
“确实很久了,”孟缇轻声说,眼神也不知道看向哪里,“我对爸爸的记忆也很模糊了。但我记得小时候,微妙住在阁楼里面,屋子很小,书桌前有窗户,爸爸就坐在桌前写稿子。我看着他的背影,然后就睡着了。那时候我们没什么钱,妈妈工作很辛苦,但穷一点没有关系。我现在基本都不记得那时候的事了,可那时候的幸福感还是很能感受到的。”
“好了,”赵伯光不为所动,“换衣服下楼吧,客人都要来了,跟我一起出席。”
宴会场是露天的,热闹非凡。彩灯悬在上空,至于晚餐,则请了某个西餐厅来布置。孟缇下楼时听着外面的嘈杂声,疑心这个城市里的有钱人都被请来了,她把自己收拾了一下就下了楼。一楼外有很大的门厅,站在里面往外看,外面草坪上一两百人是肯定有的。年轻女人脖子上的项链格外闪亮,男人就更多了。她一下子就看到门厅外的几个格外扎眼的人。
赵初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不再是早上出门时的打扮,二十穿着一身深色的西装。洁白的衬衣衣领,领带手表都很齐全,这也是孟缇第一次看到她身穿西装。他站立的姿态很完美,整个人挺拔得如同一棵白杨树,让她也忍不住想说“这才叫。站有站姿。”此时,他正在跟张纪琪说话,大概谈到了有趣的话题,孟缇老远就能感受到他剑眉星目里溅出来的火花,至于他面前的张纪琪,一袭长裙,笑靥如花。
孟缇觉得堵心,迅速转移了视线。赵律和则在不远处和站在门厅外的几个人寒暄。他同样身着正装,挽着他手臂的是一个有着惊人美貌、顾盼神飞的年轻女人。
那位年轻的女人回过头来,对孟缇微笑了一下。
她生得本来就美,笑起来更是不可方物,连孟缇都看得一呆,片刻后才想起对这位可能成为她嫂子的女人点头致意。
然后赵律和和赵初年的圈子她也不可能加入,她退了两步,拐入了门厅旁边的小厅,想去找口谁喝。没料到刚一进去,她就在小客厅看到了程璟。他靠着桌子抱着双臂,面色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孟缇“咦”了一声,心里琢磨着到底请了多少人啊?!同时,她立即跟她招呼,“程璟表哥也放假了?”
程璟衣服穿得很光鲜,可不知道为什么脸色有些暗淡,那种暗淡绝不是因为长年野外考古工作晒出来的。他侧头看到她,眸子还是亮了亮,“阿缇,你加内特很漂亮。”
她穿着昨天赵初年给她买的那套衣服,绾起了头发,鬓角夹着两只小发卡。
孟缇说:“是衣服漂亮吧。”
“不,别人是衣服穿人,你是人穿衣服。”
她询问考古队诸人的近况,“那我就谢谢你的夸奖了。蒋老师,施媛姐他们怎么样?”
“很不错,身体健康。”
“你们在昌河发掘出的那批文书解读了多少了?”
程璟想了想,“没有多少。全世界懂这些文字的也太少了。我们修复了一下,保存着。蒋老师打算再联系国外的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