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痕一转头,见她倚在躺椅上剥食,束着鸦头袜的纤足轻翘,足踝细白如霜,姿态全不似寻常闺秀,觉得十分有趣,不禁抿嘴而笑。
琅琊郡主瞧过来也是笑了,“荔果是冰过的,虽是夏日也不可过份贪凉,替苏姑娘换杯热茶。”
苏云落坐直了一些,谨声道。“多谢。”
这个年轻的女孩是胡姬,却没有面对尊贵者常见的卑微局促,性子也是沉静孤落,并不亲人。琅琊郡主见过的人物不少,直觉她仿佛有些异于寻常,“苏姑娘是江湖中人?”
苏云落道:“我是左公子的护卫。”
一个擅武的胡姬?琅琊郡主捺下了惊讶之色,茜痕则要直接得多,脱口道,“苏姑娘这般倾城之姿,怎么可能是护卫?”
苏云落自然不会解释,低眉而坐,指下又剥开了一个荔果。
茜痕实在好奇,逡巡了半晌,看不出这美丽的胡姬哪一点像江湖侠女,又见她少有言语,当是羞涩矜持,越发想左了,“公子定是想将苏姑娘系在身边朝夕相伴,才用了这个借口。”
苏云落沉默,茜痕当是猜中了,禁不住眉眼盈盈带笑,瞬间已在脑内补完了一本男女身份贵贱相殊,却难抵相思情长的曲辞话本。
苏云落当然不懂她在笑什么,更未发现琅琊郡主在讶异的打量,被侍女影响,阮静妍确实也生出了误解。毕竟从外貌看来极有可能,数日前又见两人之间气氛微妙,她隐约生出了感触。“难怪苏姑娘气质不俗,江湖何等自在,见到我们这些人,定会觉得拘束乏味。”
阮静妍的话语中有羡慕,也有感叹,苏云落不明所以:“不会。”
琅琊郡主神思有些飘忽,柔雅的脸庞笼上了轻浅的悒色,“其实世族与江湖并无不同,有时还极羡慕你们快意恩仇,洒脱自在,傲啸天地。”
那样的江湖,对苏云落而言从来不曾存在,只道,“那都是假的。”
“苏姑娘观我似笼中鸟;我见苏姑娘似云间鹄,视野不同,自是感受不一。”琅琊郡主也不争辩,仿佛想起什么,漾起一抹微愁的笑,“就算我自挟年长贸然道一句,左公子待你确似与众不同,若苏姑娘也有意,请记得门第阶位俱是浮云,唯真心不可不重。”
眷眷的话语一片诚挚,却是风马牛不相及,苏云落放弃了再说。
琅琊郡主低廖寂落,轻转腕上的白玉镯,镯中嵌着一抹似龙眼状的莹红玉脉,衬得皓腕胜雪:“是我冒昧了,苏姑娘一定很奇怪,不知为何我对你一见如故,又因自身际遇,常觉人间多憾,所以见你和公子相配,禁不住多言了。”
这位郡主似乎藏了无限心曲,但无关之事苏云落绝不会多问。
还好茜痕打断了对话,她自门外走回通禀,“苏姑娘,左公子相请,在庭中等候。”
或许是以为两人有什么情话,娇俏的侍女脸庞带着暧昧的笑,琅琊郡主亦是莞尔,“想是宴席已散有事相谈,苏姑娘去吧。”
将最后一个荔果填入口中,苏云落起身拍了拍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