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成阳回国这天，是星期四。
纪忆坐教室里，座位就挨着窗口。她把腿靠近暖气，暗暗庆幸，幸好今年7号就提前供暖了，否则赶上每年供暖前十几天，真冷得难捱。她怕他被冻到。
她心猿意马，整整一天都翻着自己数学卷子。
把近几份都反复看过，甚至还反复确认真分数都达到了约定。
下课铃声响起，她第一个拎着书包就冲出了教室。
一路上乐团人看到她，都格外惊讶，还以为她是去排练厅，没想到她根本脚步未停，直接冲到了校门口。不是周末，校门外轿车并不多，她很就看到马路对面车旁，站着季成阳。
跑过去，她没站稳，就看着他笑了。
止不住地心跳和脸红，完了，根本控制不住。
季成阳拉开副驾驶一侧车门，送她上车，然后自己从车前绕过去上了车，关上车门，“头发长了？”他忽然问。
“就长了一点儿，懒得去剪了。”这次见面，她都不敢直视他了。
其实她头发一直都耳朵下边长度，努力一把，还是能把发梢系起来，但是不系话，方便……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努力地绑一个小尾巴，主要还是因为听到同学经常说：男生喜欢长头发女生。
而赵小颖又说过，只有经常绑头发，头发才能长得。
所以她就天天习惯把头发系起来，期盼着上了大学能长发飘飘。
她以为还要等暖暖，没想到季成阳直接将车开走了。
这就是……特别礼物吗？
他单独奖励她一个夜晚。
季成阳带她吃了饭，车开向北展，他才告诉她，今晚要看一场芭蕾舞。
半路上，季成阳忽然看到路边有家小店，店门口玻璃柜里是刚才做好糖葫芦。他笑：“还记得你小时候，我送你豆沙馅糖葫芦吗？”纪忆点头：“记得啊，我还把好多豆沙都给你吃了呢。”而且是我自己咬过半个……她默默补充。
“去帮我买一串。”他停车，把自己钱包拿出来，直接递给她。
“你不去吗？”她算着，自己要走
“我车上等你，”他笑，“多大了，买糖葫芦还要人陪。”
纪忆只是随口问，被他这么一回就不好意思了，立刻开门下车。可真买回来了，他又不吃了，全让她一个人吃了个干净。虽然吃到后两个，她略微想过要不要给他剩下一个半个……可再没有小时候那么坦然，脸一热，自己索性都吃完了。
今天北展剧院很不同，但又说不清是哪里不同。她不太经常来这里，只有两次交响乐团人拿了赠票，她跟来看了两场。她学得一直是民乐，连国画书法和舞蹈也都是偏民族，对这些不是太熟悉。
她坐金碧辉煌大厅，坐今晚属于她大红座位上，听到身后人说着并不熟悉名字，费林、戈拉乔娃，说着莫斯科大剧院芭蕾团，说着今晚《天鹅湖》。
“这部剧三十多年前开始排练，去年才俄罗斯首演，”季成阳示意她脱下外衣，免得一会儿会觉得太热。
“为什么？”
“因为那个年代，社会主义苏联不允许有悲剧，”季成阳笑，“懂了吗？”
“苏联解体就可以演了吗？”纪忆反射性想苏联解体时间，“不是91年就解体了吗？为什么不是91年演出？”
“这就不是我们能知道了。”
她嗯了声，回忆：“天鹅湖结尾是悲剧吗？我记得是大团圆结局啊。”
他了然：“你是说童话？”
“……我只看过童话。”而且还看过动画片。
当时觉得特别感人，历经误会磨难，后终于王子和白天鹅走到一起。
“天鹅湖有很多版本，喜剧、悲剧都有，”季成阳笑，“今晚演出版本是悲剧。”
季成阳身后坐着两个男人，显然也是芭蕾真正爱好者，听季成阳如此说，就趁着还入场时候，低声聊起来。那两个人细数着各个版本天鹅湖优略势，也对今晚悲剧结尾很期待，期待这这个号称来自莫斯科舞团正宗全版本。
讨论热情，感染了纪忆身边一位老人家，甚至开始回忆起，1959年时候这个芭蕾团来华情景，当时闻名于世全明星阵容，是如何让人难忘。季成阳微笑听着，时不时回应老人两句，像是和熟悉已久长辈闲聊。
他自己身边，自然就吸引了一些志同道合人，一起说着感兴趣话题。
这就是灵魂吸引力。
而她就这样陪着他，看这个……
为什么会是悲剧呢？算了，悲剧就悲剧，反正只是一场芭蕾舞。
今晚是首演，演出开始前自然有大人物接见了艺术家，同时也留下，一同观看今晚演出。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季成阳今天回国，是不是就是为了看这场来自俄罗斯版天鹅湖？为了……带自己来看？
她这么想着，就看到舞台中央缓慢地垂下了巨幅黑白天鹅绘画。
她侧头，去看他。
舞台灯光变幻着，他脸上蒙了一层光，忽明忽灭。
这次你回来，会北京呆多久呢？
希望可以超过两个月，或者，一个月也好。
演出结束，季成阳去洗手间，她背着书包一个不会妨碍人角落里等着，没想到先出现是王浩然。他和往外走出行人逆行着走进来，看到纪忆就赶紧过来，拍拍她肩：“季成阳呢？”她看着王浩然，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来：“他洗手间。”
正说着，季成阳已经走过来。
他一边走着，一边戴上自己眼镜，然后把自己车钥匙扔给王浩然：“麻烦你了。”
“还说这个干什么啊，”王浩然乐了，“不过你这眼睛真要去看看了，怎么总出问题。”
“看过，没查出什么问题。”
季成阳习惯性摸摸纪忆脑后，示意她一起离开。
纪忆却听得忧心，刚才看交响芭蕾心情都没了。
王浩然笑：“那也不能拖着，去做个彻底检查吧，近也别开车了，”他说着，又忍不住嘲了句，“你也够逗，刚才回国就来看天鹅湖，你侄女呢？怎么就小西西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