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厘米的阳光

作者:墨宝非宝



    纪忆像是被忽然惊醒,推开他的手:“找我有事情吗?”

    “有事。”季成阳的声音里有着他惯有那种的力度。

    纪忆抽不回手,只得用语言来拒绝:“我要出差,很急,马上就要走,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好吗?”

    “不会用你多少时间,”他回答,“给我十分钟。”

    她竟不知道怎么拒绝,尤其还当着身边的同事。

    “好吗?”他低下声音,又追问了一句。

    姜北川觉得,自己一定不傻。

    就是傻,也感觉出来这个男人是什么人了。

    那种急于和喜欢的人表白,或者道歉的男人姿态,每个男人都有过。他觉得,自己要助这个大帅哥一臂之力,起码看起来他并不是坏人。

    姜北川轻咳了声:“我想起来我还有急事,我先走——”

    话没说完,纪忆就拉住他的手臂:“你别走。”

    于是,事情就变得越发尴尬。

    纪忆被季成阳紧攥住手腕,又去扯住姜北川,三个人这一瞬都有些尴尬起来。纪忆看着姜北川,再次重复:“你不用走,等会儿我和你一起走。”

    她心怦怦跳着,眉心微蹙,目光里都是恳求。

    姜北川有些拿不准主意,他曾经有过扮演别人男友的经验,为美女挡开色狼。可明显现在的状况更加复杂,他真不觉得这个男人是色狼。换句话说……色狼只适用于不好看的人,这个男人的气度和外形太好,所以这应该是追求,而不是骚扰。

    最后,松手的是季成阳。

    他看出了纪忆的坚持,还有……排斥感。

    但无论如何,他都要告诉她事情的真相:“既然你这么忙,我们可以边走边说。”

    他说着,让开了身子。

    纪忆下意识握了握自己的手腕,那里刚才被他攥得有些疼。

    只要看到他,她都有种错觉,觉得自己瞬间就被打回了原形,好像回到六年前,仍旧是个对社会只有着自己单纯想象的小女孩。

    她没吭声,摸出家里的钥匙,走上几节台阶,将钥匙慢慢地插入钥匙孔。

    在门开的一瞬,狗已经蹿了出来,不停蹭着纪忆的身子,她用掌心摸了摸狗的脑袋:“乖,听话,我们有客人。”狗很快安静下来。

    她走进去,看到两个男人站在门外,很快就回头说:“你们不用换鞋了,直接进来吧。”

    她说完,发现自己就堵在门口。

    老旧的房子,门廊很窄,根本不可能走过两个人。她尴尬退回来几步,季成阳略微沉默片刻,径直走了进去,将大门口的位置让给纪忆和同事。

    “什么情况?”姜北川趁机低声问。

    “没什么……就是个老朋友。”纪忆尽量让自己保持最无所谓的态度,嘱咐姜北川狗粮就在阳台上,每天晚上只要帮忙将狗带到楼下,狗自然就会去垃圾桶附近大小便,然后回来后再将狗盆装满就好。

    她虽在说话,听到自己口中的字字句句,可是所有的心神,却都在身后那个看不到的地方,季成阳在的房间里。

    她租住的是一居室,连客厅都没有。

    纯粹是女孩子住的地方,双人床就占据了整个房间的一半,余下的那一半有深蓝色的沙发,沙发上堆着平时翻阅的书籍,还有很袖珍的玩偶。季成阳的两条腿都已经没什么知觉,他几乎已经站不住。就因为昨晚听到她房间里有狗叫声,判断出她一定不会长久不回来,放着狗不管,才如此站到现在,等到现在。

    这里没有任何可以落脚的地方,更别说让他坐下休息的空间了。

    如果来了客人……

    会坐在哪儿呢?

    他看着纪忆的家,有些陌生,可细节却又熟悉。

    比如她习惯摆放物品的位置。

    他的视线落在那张双人床上,甚至能看得出床罩上哪里是因为铺的太匆忙而有了不平整的褶皱。盛夏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投进来,落在床上,抬头就能看到阳台上晾晒着她的衣服,大大小小,他想起纪忆住在自己家里的那段时间,怎么都不肯将内衣在家里洗,都要特地拿回宿舍清洗晾晒……

    沈誉在他要走纪忆的家庭住址和电话后,很仗义地‘顺便’告诉他:

    这个女孩应该没有固定的男朋友。

    不确定的答案。

    现在他倒是有些肯定了,起码在她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外人的痕迹。

    纪忆告诉姜北川一定要在厨房等自己几分钟,这才进了房间,她有意没有关门,从厨房能很轻易看到这里的一举一动。

    她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低声说:“说吧。”

    季成阳看着她,经过十几个小时的站立已经感觉身体不像是自己的,只有胸膛里的心脏因为她的走近,而阵阵发紧,有些疼。

    他微微收着下巴颏,低头看她:“西西。”

    纪忆一瞬失神。

    很久没人这么叫过她了。

    她很快避开和他的对视:“我真没多少时间,有话快说吧,还有人等着走……”

    “西西,”他的声音很哑,不知道是这段话太过艰涩,还是因为整夜未眠的疲惫,“我没有结婚,但确实经历了很多事……所以,会想用分手的方式让你忘记我。这事情太复杂,我想找个时间,在没有外人的时候,和你好好谈一谈。”

    没有结婚?

    她被这几个字,震得浑浑噩噩。

    一瞬间,各种猜想袭上心头,从最脆弱柔软的地方凶猛地狠狠扎入。

    她有些怔忡地,几乎是反射性地掩盖住了自己的情绪:“是吗?”声音有些轻,似乎是不在意的样子,“等有时间再说吧。”

    她甚至辨别不出,‘没有结婚’对自己来说是不是该喜悦的。

    因为怕知道更加意料之外的答案。

    那些季成阳口中的他经历的“很多事”,她潜意识惧怕知道具体的内容。

    季成阳眼前有阵阵的重影,迫不得已将眼镜摘下来,拿在手里,伸出另外的那只手,想要去握住她的肩膀。

    她察觉了,猛退后两步:“你别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