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去哪里呢?
辛笛大学毕业后,曾一度非常想去沿海服装产业发达的地方工作,她跑去外地实习,那家赫赫有名的服装公司对她的设计作品与求学期间取得的奖项印象深刻,已经有意与她签订工作合同。可是她母亲李馨患有风湿性心脏病,这样的慢性病在那个响突然急性发作了一回,她父亲是一个机关的领导,工作忙碌,实在j□j乏术。她只能返回本地照顾,然后带着点惆怅,向索美投递了简历,被顺利录用,一直做到今天。
虽然她的发展在同学中算得上不错,但她一直羡慕堂妹无牵无挂可以自主支配自己的人生:“辰子,你可以想去哪就去哪,比我自由多了。”
辛辰笑而不答,当然,理论上的确如此。辛开宇在她读高三那年就开始在昆明做生意,已经半定居于那边了,只偶尔回来。唯一希望她留下来的只有大伯,理由也只是一个女孩子最好别出去闯荡吃苦。
所有人都认为从大学时开始喜欢旅行、徒步的辛辰会去外地工作,毕业那年,她甚至说了准备去大都市试下工作机会,辛开明也拦不住她。然而出乎大家的意料,她出去转了大半个月,却悄悄回来了。
李馨撇嘴,断定她是找不到工作只好灰溜溜回家,辛开明则说:“怎么瘦得这么厉害,没事没事,毕业了再说,我来想办法。”
被大伯叫到家里吃饭的辛辰并不解释,也不说什么,消瘦的面孔上挂着一个几乎固定住的浅笑。
辛辰从大伯家回来,打开自己家门,看着萧条冷落的家,突然头一次问自己:我在这已经住了多久,我还会在这住多久?
以后这个问题时常盘旋在她脑海里,可是她不仅住了下来,还在赚了一点钱后,装修了房子,并开始种花,那个劲头倒让她大伯点头赞许。辛开明一向信奉“有恒产者有恒心”,觉得这孩子总算没接他那个不安定的弟弟的遗传,此举也算是定下心来了。
只有辛辰自己知道,她做这一切,不过是哄自己住得安然一点罢了,这个屋子留下了太多回忆,不做彻底的装修和改变,她没法住下去。
辛辰赶手头的工作,连续熬了几天夜,她躺在贵妃榻上,迷迷糊糊睡着,做着纷乱的梦,手机响起,她下意识接听,是一个客户交代设计稿的一个细节修改,她随口答应着,请他发一份邮件备份,客户只当她是细心,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仍在半梦半醒之间,根本什么也没听进去。
将手机调到静音,她继续睡,直到门铃声再度将她吵醒,一声声门铃由遥远模糊渐渐变成清晰,锲而不舍地响着,她却完全不能动弹,只觉得呼吸困难,全身瘫软,失却了对身体的控制能力。
辛辰不是头一次碰到这种情形,还专门为此咨询过医生,此时并不惊慌,只努力集中意识,等呼吸平稳下来,先挪动自己的手臂,慢慢恢复了活动能力,再缓缓下床,走到门边,透过猫眼看外面,路非正站在门口,脸色凝重,手正再度按向门铃。
她打开门:“什么事?”
“怎么这么久不开门,也不接电话?”
“睡着了没听到。”她简单地说,侧身让他进来,将电脑桌前的转椅推给他,自己坐回到贵妃榻上,随手拿起手机,上面有好几个未接电话,她将陌生来电通通删掉,然后一一回复着熟悉的号码,
“已经完成了,对,明天拿去给你看,嗯,好的,好,再见。”,
“我都说过了,我不可能把她修成章子怡,她们两个唯一的共同之处是性别,如果想PS成明星脸,不用找我,你们自己就能做。”停一会,她不耐烦地笑:“好吧,就这样,你自己跟她解释。”
辛辰刚放下手机,路非却拿出自己的手机拨号,手机在她掌中无声闪烁起来,是个陌生号码,他看着她:“把我的号码存起来,别再当陌生来电删了。”
辛辰迟疑一下,按他的话做了,然后抬头,笑着说:“还有什么事吗?我还有一个活要赶着做完。”
“你这几天是不是熬夜了?”
“没有,一般十二点前肯定睡了。”
她的口气若无其事,路非上下看她:“刚才又梦魇了吗?”
辛辰笑容一僵,她知道,再怎么装没事也是枉然。她怎么可能忘记,她从14岁起第一次经历了这个梦魇,以后就时不时会出现这样俗称“鬼压身”的情形。而面前这人,曾经亲眼看到过她被梦魇缠绕,在惊悸中挣扎。他曾经抱紧她,轻轻安慰呵哄,后来还带她去看医生,确定这种情形的原因。
当然,有了科学的解释,其实并不可怕,只是一种睡眠瘫痪症,突然惊醒时,大脑的一部分神经中枢已经醒了,但是支配肌肉的神经中枢还没完全醒来,所以虽然有不舒服的感觉,却动弹不得,可以算是一种正常的生理现象,和鬼怪无关,对身体健康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她开始定期户外徒步、按时作息后,睡眠瘫痪症发生得比较少了,就算碰上,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是静静等它过去。可是今天,面对他深邃镇定的眼睛,她却只觉得头一次在彻底醒来以后,却失去了行动的能力,似乎再度陷入了关于昔日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