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一些事,小笛。”良久,他才继续说,“而且,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了一些我早该知道的事。”
辛笛当然好奇,可是知道他不想细说,而她也并不愿意追问,她不喜欢这样沉重的气氛:“真受不了你啊,你表现得好象突然陷进了情网。”
“我早陷进去了,而且一直陷着,只是我自己竟然不知道。”
路非的声音低沉,伴着室内低回的爵士乐,辛笛只觉得心中有微妙的动荡,她随口一问,根本不指望从来不轻易坦白心思的路非会交代什么,没料到他今天却如此直白。
辛笛看向刚才辛辰坐的角落,那边空空如也。她再度长叹,拿起啤酒瓶,大口喝着,然后放下瓶子,仰头对着天花板笑了:“路非,原来你也有意乱情迷的时候,不是一直持重得像生下来就成熟了。我没看错啊,我家辰子在少女时代果然是无敌的。”
路非早习惯了她看问题诡异而与众不同的角度,只微微苦笑。意乱情迷?这个词对他来说倒真是确切,面对那样阳光的微笑,那样的嘴唇,那样勇敢到全无畏惧和犹疑的眼睛,他的确违背理性,乱了,也迷了。
“不过辰子变了很多。”辛笛依然看着天花板,轻声说。
谁能不变呢?就算是在她眼里一直游戏人间的戴维凡,尚且感叹“没有人能一路年少轻狂下去”。而她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接受职场规则,学会了妥协,每个季度做着同样的事情,一边尽力主张自己的设计,又一边融合整个设计部门意见修改定稿,这个反复的过程犹如拉锯一样来回磨蚀,已经不知不觉改变了她。
可是对着辛辰,眼见曾经生机勃勃、任性张扬得妹现在变得冷静大方斯文得体,辛笛只觉得迷惑,她不能接受心目中那个恣肆挥洒的青春现在泯然众人,只能在自己的设计里去找回那样的奔放不羁。
然而辛辰的改变其实也是在不知不觉中来的。至少没有任何标志性的大事发生,没有诸如白头一夕转性那样戏剧性的剧变。辛笛的父亲对他一向偏疼的侄女的变化只认为是“女孩子长大懂事了”,就连一向不喜欢辛辰的李馨,也勉强点头同意这一说法。
辛笛再次对自己的记忆力和对感情的观察感到无力。
“辰子现在对什么都不太在意,没以前那么尖锐,甚至能说得上宽容了。”
路非白天见过那个漫不经心的笑容:“她这几年工作还顺利吧。”
“还好啊,她大学毕业那会,我爸爸自作主张给她安排了一个事业单位打字员的工作,说是有转正式编制的机会,她去上了不到一个月的班,就跟我爸说她不想做了,”
想起往事,辛笛笑了,父母为这事都很不高兴,可是她能理解辛辰,到一个暮气沉沉的单位当打字员,换了她,大概最多只能勉强待三天:“她说她只任性这一次了,然后去西安玩了大半个月,回来后自己找工作,后来开始在家接平面设计和图片处理方面的活,已经做得很上道了,收入也不错。”
辛笛突然一怔,她头次意识到,从那以后,辛辰果然再没任性了,后来甚至同意按父亲的安排去相亲,让她大吃一惊。
提到那个“西安之行”,路非沉默了,辛辰白天说的话浮上他的心头。
“我的生活并不是你的责任。”
“后来我再也没让自己成为任何人的责任。”
说话时,辛辰并不看他,声音和神情都带着疲惫无奈。
而在少女时代,辛辰不是这样的。当时,她带着倔强,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字清晰地说:“我不会希罕当任何人的责任。”
她说的话,她真的做到了。也许是他逼她做到了,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吗?从她第一次吻上他的唇,流年偷换,人事全非,一切都不复当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