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栎,我很抱歉我不够坚定,在心里装着另外一个人时,却接受了你的感情。”
“你离开这边七年了,路非,那么你爱她爱了多久,我看她似乎没多大吧。”
“她今年25岁,我从她14岁时开始爱她,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个。”
纪若栎猛地将头偏向另一边:“我可真是受虐狂发作了,飞到这个热得吓人的城市,就为了听你说这话。”
“对不起。”
“求求你别跟我说对不起了,据说男人对女人说这话就是下定决心要辜负她了。”纪若栎苦笑道,茫然看着四周。
这条狭窄的马路是单行道,路边种着本地最常见的法国梧桐,枝叶茂密地遮挡着夏日骄阳,两旁相对的密集建筑楼下尽是小发廊、小餐馆和各式小商店,不少餐馆门口蹲着打工妹,将青菜放在人行道上择洗,同时打闹说笑,市井气息十足,也实在说不上安静。他们站的地方正是四月花园粉白的院墙外,却一点也感受不到刚才里面的清幽。
“你喜欢这里吗?路非,以前我问你,你总是一带而过,只说这边四季分明,响很热,城市很喧闹嘈杂。”纪若栎实在不喜欢这样杂乱无章的环境,更不喜欢这样暴烈的温度。
“我出生在这里,已经习惯了,有时候喜欢抵不过习惯。当然,有很多地方比这里好,有更清新的空气、更洁净的马路、更繁华的环境、更多的工作机会、更适宜的气候。可是不管生活在什么地方,我经常会想起这个城市。”
纪若栎明白,让他不时回想的当然不止于眼前这样的红尘喧嚣:“你打算留下来定居吗?那你的工作怎么办?”
“前两天我已经回公司去递交了辞职报告。”
纪若栎一惊,仰头看向他,嘴角慢慢浮起一个冷笑:“你回北京都不跟我联系了,断得可真干净彻底。”
“若栎,我那天上午飞去,晚上飞回,时间很赶,而且我们说好各自冷静,等你答复,所以才没去打扰你。”
“也幸好这样,你不必迎面撞上我在你公寓翻东西,那场面该有多尴尬。我一边翻还一边想呢,以前我去你那边一定提前打电话,从来不动你手机,从不用你电脑,你哪怕接工作电话,我都会有意识避开一点,唯恐你觉得我给你空间不够,却竟然会有做出这种事的时候。”
“算了,我并不怪你。”
“不用你原谅,我也不打算怪自己。”纪若栎昂起头不客气地说,“我一点没有负罪感。订婚一场,我总有权知道分手是为什么吧。”
“再说下去,我又得对你讲你不喜欢听到的对不起了。”
“好吧,我知道我大概是不正常,可是我真的想知道,路非,你这么理智的男人,爱她什么?年少时的感情就这么深刻吗?为什么我想到14、5岁时暗恋过的男生只会觉得好笑?”
“每个人经历的感情都是不一样的,别拿来比较,没什么意义。”
“这么说来,我的感情已经被你判定为没意义不值得留恋的那一类了吧。”
路非无奈地摇头,知道此时的纪若栎虽然保持着平静,可尖刻易怒得完全不同于平时:“不是这样的,若栎,我感激你对我的包容和付出。”
“我的付出是我自己的意愿,不需要任何人感激,路非,我需要的只是一个明确的解释。”
“我的确欠你一个解释,若栎。七年前我放弃了她,去美国留学,离开这个城市时,她对我说,她再也不想见到我了。她一向毫不妥协,说到做到,不收我的邮件,不接我的电话。三年前我回来,想请她给我一个机会,她提前走掉,根本没见我。我以为我跟她已经没有了任何可能。”
“于是你退而求其次接受了我。”这句话已经到了纪乐栎嘴边,她生生地咽了回去。当然,其实三年前她就意识到了,然而她只告诉自己珍惜眼前幸福就好。可是现在不得不清楚正视这一点,她顿时觉得在如此炎热奠气下也全身发凉了。
“我得叫你情圣吗?路非,谁年少时没点少年情怀,就值得你一直惦记到今天,而且挑在结婚前夕发作出来?她现在又给了你示意吗?于是你觉得你和她之间还有可能,就急急忙忙要打发了我。”
“她没给我任何示意,若栎。只是我突然知道,如果说七年前我离开还情有可原,那三年前就是我太轻易放弃,明明爱着她,却没有一点等待和坚持,一天也没多待地回了北京,我永远不能原谅自己这一点。”
“为什么我听得匪夷所思?那你把我们之前的感情当什么了?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跟我说,那是我完全的一厢情愿,你根本没对我付出感情?
“你对我很好,我喜欢你,和你相处,我们有很开心的时候,可是我再没办法安然享受你的付出了,和你继续下去是不公平的。”
“居然这会跟我讲公平了。路非,我认识你5年,爱了你5年,我若求的只是一个公平,早就该不平衡了,凭什么我爱你这么久,你却只是在要不到你想要的,才回来接受我。你看,你和我一样,都接受默认了这个不公平。我现在只想知道,是什么让你突然想到,一定要把公平还给我呢?”
“若栎,我没办法再去剖析自己的感情,换取你的谅解。我只能说,对不起。”
纪若栎再也忍不住,泪水滑落出来:“又是对不起,还是对不起,我们之间除了对不起,就再没有别的了吗?”
路非将手帕递给她:“我是个很差劲的男人,若栎,你值得有更好的人爱你,忘了我吧。”
“这种失恋祝福倒真是够差劲的。”纪若栎小心拭去泪痕,打开皮包取出化妆镜端详一下自己,“来之前我已经做好了抱住你大哭的准备,用的都是防水睫毛膏,希望妆别花得难看,可现在,掉了点眼泪,我居然再哭不出来了。”
路非默然,纪若栎将化妆镜扔进包内,凝视着他:“如果我说,我愿意等呢?”
路非皱眉:“不,若栎……”
“请听我说完,路非。你们有七年没联系,刚才你也听到了,那女孩子三年前去过北京,甚至都没去见你。她未必仍然爱着你,对不对?我之前说过,给一点时间大家冷静一下,你也同意了。这段时间,我会留在本地,但我不会妨碍你。你去跟她说吧,如果她愿意接受你,我无话可说,马上就走。如果她并没有和你同样的感受,那么,我希望我们还是给彼此一个机会。”纪若栎平静地说,“你珍视你的感情,可是也不要看轻我的感情,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