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美的这本画册还没拍摄已经在本地业内引起了众多关注,掌镜的严旭晖这几年声名鹊起,号称国内最新锐的时装摄影师,请来的模特去年得过一个大赛奖项,签约了北京知名经纪公司,虽然还没有超模行列,但潜力也是显而易见。
严旭晖风头正劲,手头合约不少,第二天就开始给模特拍试衣定妆照。他要求辛辰全程参与,基本上一边拍摄一边做后期处理,辛辰现在手头没太多事,当然同意了。
她居住的宿舍区照旧有邻居在三三两两传递消息,不过已经没有刚开始的热闹了。最东边的几处宿舍,因为是隶属房管所的小面积公房产权,居住条件尤其糟糕,拆迁风声一传出,那边的承租户补偿程序以让人瞠目的速度先启动,进行得十分顺利,很多人马上选择拿钱搬走,看着搬家公司的车辆不停进进出出,其他自有产权的住户被搅得心神不宁。
而拆迁公司表现得十分笃定,并没对这一带贴出的大字报透露的小道消息做出任何反应,却在第一时间派民工队伍,开始用纯手工的方式,同时开拆位于宿舍区包围中的一处破产单位废弃仓库和陆续搬迁一空的那几处宿舍,一时间灰尘飞扬,叮当轰隆声从早到晚不绝于耳。
这样的心理战自然颇为奏效,而叫嚷着要一块维护自己权益的住户们各有各的打算,未及抱团已经分裂,有些不堪其扰的住户开始悄悄搬迁出去。
辛辰每天中午出门,晚上回家,并不参与邻居抵论,也不去打听什么,只静待正式针下一步拆迁政策出台。
这天辛笛下班后去现场看拍摄情况,晚上吃完饭后,戴维凡开车送姐妹俩回家,到了辛辰住的街道,只见路边堆满拆迁杂物,并且冒出一排排档,污水横流,大批民工正聚集喝酒消夜,旁边还开了简易的露天卡拉OK,好不热闹,辛笛大吃一惊:“已经开始拆了,这还怎么住人,辰子你搬去我那边吧。”
戴维凡也说:“辛辰,我看你还是先搬走的好,现在这里治安肯定不会太好。”
辛辰笑着说:“我还得处理家里的东西,再等等看。”她跟他们说再见,独自走进去。
辛笛知道,辛辰并不愿意轻易打搅别人,尤其母亲一直又对她多少有点偏见,她更是能避则避,父亲叫她来吃饭,她才会过来。回去以后,辛笛就给父亲打电话,把拆迁现场的乱状着力渲染一番,辛开明果然急了,马上打辛辰电话,让她必须马上搬去辛笛那边。
辛辰笑着说:“大伯,没那么严重,大家都住得好好的呢。”
“你一个单身女孩子,要有点防卫意识,不能跟别人一大家子住那边的相比,尤其你最近的工作又总是晚回家,要万一有什么事,我怎么跟你爸爸交代。难道你要大伯天天晚上接你吗?”
“不用不用。”辛辰只好认输,“我明天就处理东西,马上去笛子那边住。”
辛辰是行动派,既然答应了大伯,放下手机就开始考虑如何处理家里的东西,其他都好办,那些花却着实让她发愁,哪怕是一年生草本植物,毕竟还在夏末,生长正旺盛,肯定舍不得丢下不管,更别说学有好多是多年生草本花卉和木本植物。她想来想去,上常混的户外论坛发帖,将自己种的花名字配上以往闲暇时拍的照片发上去,再贴上日常养护要点,声明因为搬家的缘故,愿意无偿转让给爱花人士,请网友跟帖并约好时间来取。
发完帖,她开了电脑音箱,将声音调大,播放收藏的歌曲,然后走进卧室开始清理,她先将户外装备和服装集中打包,准备第二天叫快递寄往昆明父亲那边。她的衣服大多是休闲运动风格,清理起来倒是方便,很快衣橱空了出来,角落一个暗红色牛津布包跃入她眼内。
此时音箱播出的歌是si摸n&garfunkel的Bridge Over Troubled Water,歌声传入卧室,辛辰靠衣橱坐倒,将包搁在自己膝上,静静听带点忧伤的温暖歌声在室内回荡。
“当你觉得渺小,感到疲惫,当你泪水在眼,我将在你身边为你拭泪。当日子难过,朋友脱队,当你渡过恶水,我将化身成桥,使你一无所畏,当你渡过恶水,我想化身成桥使你一无所畏。当你走上街头日暮颠沛,当四面痛苦上升,黑暗下坠,我将支撑着你,使你不再心碎。当你渡过恶水,我将化身成桥,使你一无所畏。当你渡过恶水,我将化身成桥,使你一无所畏,前程一片银光闪闪,奔向前程。日子与梦想已光明交汇,你要朋友,我正随后前来。当你渡过恶水,我将化身成桥,使你安睡,当你渡过恶水,我将化身成桥,使你安睡。 ”
这是辛辰从网上搜来的李敖翻译的歌词,比一般直译的多了点意味。她从第一次听到这首歌就被打动了,并且收集了多个翻唱版本,包括猫王、邓丽君、Whitney Houston和罗马教皇唱诗班的演绎,但比较下来,最喜欢的还是并不为原唱自己所喜的一个早期版本,据说录完这首歌后,两人就分手单飞了,原因众说纷纭,其中之一说si摸n很不喜欢garfunkel把这首歌给整成了福音风格,并且拒绝给garfunkel配和声。而正是这个带着温情的风格让辛辰百听不厌。
她的手指隔着包抚摸里面的国际象棋,里面的每一枚棋子她都曾反复摩挲,熟悉它们每一个的形状、纹理,包括其中一个黑象上的小小缺口。
路非走后,辛辰拿到自己的录取通知书,她以萎靡的状态应考,成绩可想而知非常一般,进了一个不知名的大学新开设的平面设计专业;她在地理书的地图上找到他去的城市,手指从自己住的地方慢慢划过,一点点穿过大陆,越过大洋,停留在那个以前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的地名上。
这样的距离怎么可以逾越?
辛辰没法给自己一个答案,只能合上书,决定不再想这个问题。
开学后辛辰搬去学校,周末也不愿意回家,到本地深秋突然气温骤降,她冻得瑟瑟发抖,才不得不回来取衣服。打开锁了近两个月没开启的房门,看着冷清而灰扑扑的屋子,一个声音突然回响在她耳边。
“你一个女孩子,把房间整理一下很费事吗?”
那是路非第一次进她家时带着薄责对她说的话,她并不以为然,可后来的确开始整理,并形成了习惯,倒不是突然对整洁有了爱好,只是喜欢看着那略有洁癖的男孩子流露出那样温柔而满意的表情。
然而他毕竟还是走了。
辛辰去卧室取衣服,一眼看到那个国际象棋包,顺手拿出,回到客厅摆好,随手移动着,在突如其来的暴怒发作中,她猛地掀翻面前的棋盘,棋子落得满地都是。可是一个人发脾气,也只好自己收拾残局。过了良久,她去一一捡起来,发现其中一只黑象摔掉了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