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非将车开到市中心医院门口:“我也去看看李阿姨。”
辛辰并不愿意和他一块上去,但没有理由拒绝,只能点点头:“那你稍等一下,我去取订好道。”
她大步走过马路到对面道馆,这间汤馆在本地颇有名气,她早上出门前就打了电话过来,预订了一份当归鸡汤。
昨天晚上,辛辰已经睡下,家里电话响起,她爬起来接听,是辛开明打来的:“小辰,让小笛赶紧到市中心医院来,她妈妈现在心脏不舒服,我刚送她来医院。”
辛辰连忙答应,却发现辛笛出门赴约,手机丢在了茶几上没带,她只好打戴维凡的手机,过了好一会,戴维凡才接听,他马上将手机转交给靠在他怀里的辛笛,辛笛听得大吃一惊,急急催戴维凡开车赶往医院,一边打爸爸的手机,辛开明说:“你妈妈突然觉得心悸头晕、喘不过气来,医生正在做检查,应该没太大问题。”
到医院时,正碰到辛辰下了出租车等在门口,三个人匆匆赶往内科急诊病房,只见李馨半躺在病床上,辛开明坐在旁边椅子上。
“爸爸,妈妈怎么样?”
“吃了药,做了心电图。”辛开明轻声说,“医生说今天留院观察,明天做一个全面检查,可能要请神经内科会诊。”
辛笛松了口气,李馨患有并不算严重的慢性风湿性心脏病,这些年注意保养和锻炼,身体状况看上去良好,但总有隐忧。
李馨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没事的,很晚了,小笛留下来陪我就行,你们都回去吧。”她看清楚辛笛的衣着,顿时皱眉,“小笛,再怎么急,也不能穿这么短的睡衣到处跑,太不像样了,还是你爸爸留下来,小戴赶紧送她回家。”
辛笛暗叫好险,连忙拢住衬衫:“好吧好吧,我明天一早就过来,保证穿得整整齐齐。爸爸,有什么事,你马上打我电话。”
辛笛早上六点就出门去了医院,辛辰跟她说好中午带鸡汤上去,让她不用订医院的盒饭。她提了店员打好包的鸡汤过来,路非也在旁边买了花和果篮,两人上楼到李馨住的病房,正要进去,只听里面传出李馨稍微提高一点的声音:“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妈妈说的话全听不进去,总之,小辰现在住你那边,你要留意别让她跟戴维凡多接触。”
辛辰停住脚步,一脸的匪夷所思,路非皱眉刚要说话,里面辛笛已经开了口:“妈,你可真是越说越离谱了,小辰哪屑于去干这种事。”
“你和你爸爸一个腔调,小辰的心机你根本不了解。以前的事不用提了,现在别说路非被她搅得跟未婚妻取消了婚约,你谢阿姨为这事很生气,就是冯以安家里,昨天也闹出了好大风波。”
“冯以安早和辰子分了手,他家的事怎么又怪得到她头上。”
路非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墙边,伸手拉辛辰:“我们先去那边坐坐。”
辛辰不动,带点嘲笑地看着他。李馨的声音继续从室内传来。
“你以为他们为什么分手?小冯的妈妈从一开始就觉得小辰生长的家庭不够正常,单亲的孩子多多少少都有心理问题,一直反对他们交往,也就是小冯坚持,他们才勉强同意了。可前不久,他们又不知怎么打听到她高中没毕业就拍过人流医院的广告,上大学又交了不少男朋友,一听到小冯说想和小辰结婚就发火了,勒令他们分手。他们两口子只一个宝贝儿子,怎么肯松这个口?”
辛笛的声音是不可思议的:“这理由也太扯了,冯以安还是不是成年男人呀,这么受他家里摆布。”
“当初你爸爸要把小辰介绍给小冯,我就觉得不妥当,跟你爸说,弄得不好,不要说当不成亲家,反而会让老同事见面尴尬。我没说错吧?本来分手了就算了,也不知道小辰给小冯示意了什么,他突然回去跟父母摊牌,非要跟小辰和好,家里闹得一团糟,小冯的妈妈打电话给我诉苦,我能说什么,回来说你爸爸,你爸爸倒怪我,我这才气得胸口疼。”
辛辰扯着嘴角笑了,将手里的鸡汤递给路非,轻声说:“偷听别人讲话可真不好,回回都能听到让自己难堪的资料。谢谢帮我带进去吧,不用说我来过。”她不等路非说什么,转身大步离开了。
医院的电梯照例拥挤而缓慢,每层楼都有人进进出出,每个人看上去都表情愁苦,各怀心事。辛辰靠到角落站着,侧头看身边镜面映出的那些郁结的眉头,最后凝视住自己,她仍然带着那点笑意,可也是一张没有任何愉悦之意的面孔。她知道大妈虽然说不上喜欢自己,但毕竟这么多年毫无亏欠,总维持着表面的关心和亲切,的确没料到她私底下已经视自己如狐狸精了,而且是罪名如此确凿的狐狸精。
她的手机响起,拿出来一看,是冯以安打来的,她等电梯下到一楼,一边随着人流往外走,一边接听:“你好。”
“小辰,现在有空吗?。”
“有什么事吗,以安?”
“你在哪,我过来接你。”
“我在探视病人,马上要赶去工作,能在电话里说吗?”
“一个自由职业者居然开始拿工作来搪塞我了。”冯以安的声音再次带上了讥讽,“对不起,电话里实在说不清,请赏脸抽出点时间和我见个面,不会耽误你太久。”
想到刚才在病房外听到的实在让她不愉快蹈话内容,她意兴阑珊:“以安,我们分了手,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偶然碰上时打个招呼就算了,你觉得我会有兴趣当面领教你这么尖刻的讲话口气吗?”冯以安显然没料到她如此直接,一时说不出话来,辛辰彬彬有礼地说,“就这样吧,我挂了,再见。”
没等她把手机放回包里,电话又打了进来,还是冯以安,她叹口气,重新接听:“你好,还有什么事吗?”
“对不起,我道歉,小辰,刚才是我不对。”冯以安的声音苦恼。
“算了,我的语气也说不上好,”她犹豫一下,还是说,“以安,请不要为我跟你家里人起争执。”
“你从来就没在乎过我,对不对?”冯以安重新暴躁起来。
没等辛辰说话,这次冯以安先挂了电话。
辛辰收起手机,正要走出医院,只见几个穿着白袍的医生迎面走来,被簇拥在当中的那男人清瘦修长,大概五十岁出头,戴着无框眼镜,两鬓微斑,她一眼认出,正是路非的舅舅谢思齐,他十一年前曾给她诊断过睡眠瘫痪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