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平安夜这一天,严旭晖让几位工作人员都同去给艺术展的招待酒会捧场头天还特意嘱咐他们注意着装礼仪:“穿怪诞点、新潮点、街头点、性感点,可以随你们选,就是别把上班的平常打扮穿过去,人家会怀疑你的专业能力的。”
“有置装费的话,我敢穿香奈尔去。”做企划的年轻女孩小云嘀咕着,可是当然也只是私下说说罢了。
天气严寒,大家都穿得正式,辛辰穿的是一件小礼服裙,暗绿的丝质面料华丽而带着沉郁的低调,很衬她重新变得白皙的皮肤,剪裁流利简洁,方型领口,露出精巧的锁骨,一脱下外面大衣,顺顺顿时惊艳了,直问什么牌子在哪买的。
“我堂姐的设计,只此一件的样衣。”
顺顺艳羡地叫:“下次看到辛笛,我一定求她帮我设计一件。”
酒会包下了798艺术区的一家酒吧举行,一走进去,只见衣香鬓影,放眼都是衣着华贵的男女,其中不乏大家耳熟能详的面孔。身边小云兴奋地拉辛辰看某某明星,严旭晖没好气地说:“回回工作室来个平头整脸的模特你都会兴奋,真不该带你来这。”
“老板,越是这样,你越该多带我出来见大场面才对,总有一天,我会修炼到辛辰这样波澜不惊的地步。”
话音未落,辛辰瞟一眼前方:“咦,Johnny Depp。”
小云几乎要跳起来:“哪里,在哪里?”
她看清辛辰示意的方向站着个胖胖的半秃外国男人,周围几个同事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才知道上当,又好气又好笑。辛辰忍笑安慰地拍她:“这样多来两回,你也淡定了,比跟老板出去有效得多。”
辛辰心不在焉端杯鸡尾酒喝着,这类活动人们自由走动,与朋友打招呼、交谈,自然就分成大大小小的圈子,她选择与小云站在一块,游离在那份热闹之外,倒也自在。小云睁大眼睛东张西望,不时告诉她又有谁谁进来了,正和谁谁讲话的又是谁谁,她只含笑听着,在一个不熟悉的环境,有个熟人在身边聒噪也算一件安心的事情。
代表主办方上台发言的是纪若栎,她穿的是miumiu的一套黑色晚装,头发绾在脑后,看上去高雅动人。她简要介绍艺术展涵盖的名家、策展的想法,感谢到场的嘉宾。随后是助兴的演出,一个个人气歌手上台演唱着歌曲,间或有抽奖活动,到场来宾进来时都凭请柬领取号牌,送出的奖品千奇百怪,既有限量牌的钥匙扣、水晶摆设、名牌香水,也有到场明星的签名照、签名CD、拥抱或者香吻。
最后这类香艳奖品自然很能活跃气氛,这一轮抽奖号码报出来,辛辰一看,居然是自己的,台上DJ宣布,奖品视得奖者要求而定,可以是任意一位明星的吻,“不论性别”,他拖长声音加上这四个字,引起全场尖叫。辛辰随手将号码牌递给小云:“送你了,看你想吃谁豆腐,上。”
小云兴奋得快快抱她一下,冲上了台。辛辰含笑看着,这与她同年龄的女孩子快乐得让她羡慕。一只手伸过来,将她手里喝光的酒杯接过去,又递过来一杯酒。她诧异回头,穿着深灰色西装的路非出现在她面前。她微微一笑:“谢谢。”
两人并肩而立,都并不追问和解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仿佛这样的相遇每天都有,再平常不过。小小的舞台上,小云正与DJ互动得热烈,周围是是笑声与口哨声、跺脚叫好声,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气氛轻快到让人有点眩晕感。
“外面下起了小雪。”路非轻声说。
虽然来自一个冬天只偶尔有小雪即下即溶的城市,然而在见识过西藏与梅里雪山后,辛辰已经对雪没有新奇感了。上个月底,北京已经下了入冬的第一场雪,可是那场雪来去匆匆,并不痛快,接着仍是干干的寒冷,好在室内全有充足的暖气,倒比老家湿冷而没供暖的冬天好过一些。她还是与路非走到了窗前,果然外面雪飘飘扬扬下得密集,路灯光照射下,只见北风裹着细碎雪花漫天回旋飞舞,远远近近一片迷濛。
小云带着酡红的面孔冲过来:“辛辰,我太开心了,我决定今天晚上不卸妆不洗脸。”她来势太急,辛辰未及转身,已经给她撞中手肘,手中酒杯一倾,半杯酒顿时洒到自己的腰间。
“对不起对不起。”小云手忙脚乱地试图补救。
辛辰接过路非递来的纸巾印着湿处,笑着摇头:“没事。”她低头看看小礼服裙,暗绿的色调上酒渍倒并不明显,但湿湿地黏在身上很不舒服,“我还是先走一步,回去换衣服。”
她拍拍小云,示意她继续去玩,路非说:“我送你,我开朋友的车过来的。”
他带她走出去取了大衣,给她穿上,凛冽的北风透过门缝扑面而来,她情不自禁一缩,腰际湿处更是瞬间凉透。
“等在这里,我去取车。”他走进了风雪之中。
她知道今天要叫出租车很难,而且穿着如此单薄在冬天的路边吹风并不是件有趣的事,当然安心等在原处。
“他到底还是忍不住来了。”纪若栎的声音从她身后幽幽传来,她回头,只见纪若栎站在她身后,化了精致妆容的面孔透着点苍白。
“纪小姐,这里风很大,当心着凉。”辛辰见她只穿了单薄晚装,提醒她。
“看见一个骄傲的男人为你折腰是什么感觉?”
辛辰有几分诧异地看着她。
纪若栎的眼睛异乎寻常的明亮,声音却十分轻柔:“我爱了他五年,从来把他的骄傲、冷静、睿智当成他最可贵地质,愿意仰望他的不动声色。可是突然之间却发现,他会在另一个女孩子面前放弃所有矜持,你觉得我又是什么感觉?”
“没必要把这些拿出来做比较。”她敷衍地说。
纪若栎哼了一声:“是呀,你大可以跟我直说,这个男人就是爱着你,他做的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我应该输得无话可说,根本没有资本再去问为什么。”
“这不是一场谁跟谁打的战争,纪小姐,没有谁输谁赢。我与他有着长长的过去,是我想丢也丢不开的部分。你爱他的骄傲、冷静、睿智,嗯,我承认这些都是男人很吸引的地方。可是我在14岁遇到他时,他只是他,没有任何附加吊件。我会喜欢上那时的他,就跟喜欢响的冰淇淋和冬天的阳光一样自然。”辛辰拢住大衣,歪头想一想,“要钻牛角尖的话,我是不是也得问,为什么那样爱过,也只不过是离开;为什么离开以后,还要再见。这类问题是注定没有答案的,我们没必要追究下去,跟自己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