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拒绝回想那晚的细节,然而贪欢,留下的记忆竟然不是一点简单的快乐,可以一带而过。
她只能挫败地想,是她自己轻率的行为把两个人维系得更紧了。
在村子里一住就将近半个月,总算这天村支书带回来一个好消息:“邻村已经有电力抢修工程车开了进去,村民都上山帮着抢修供电线路了,下一步就要到他们这个村子来。我得赶紧通知大家。”
小李听得精神一振:“我们可以搭他们的车回去。”
又等了两天,供电局的车缠着防滑链缓慢开了进来,和村民一块重新树起电线杆,接通线路,供电却并没能马上恢复。刚好他们带的抢修物资用尽,也要返程,小李出示工作证以后,司机同意带他们回去。
几个人和村支书告别,挤上了车,一路仍是冰天雪地,工程车艰难缓慢地驶回了黎平县城,他们到政府招待所住下。
县城的情况比下面乡镇略强一些,备有发电机的单位保持着每天至少几个小时的供电与正常上班,通讯已经恢复,几个人火速与家里打着电话,几乎喜极而泣。
辛辰拨打路非的手机,提示显示他不在服务区。她也没有在意,赶紧借光给自己的手机充电,几个人聚在一起,开始商量接下来怎么办。小李已经跟领导取得了联系,各政府部门目前都忙于救灾,显然再没办法管拍摄画册这件事了,而且气象部门警告,雨雪天气仍将持续。他建议明天联系车子回凯里,等春节过后再继续工作。辛辰和小马也跟严旭晖通报了情况,严旭晖接到他们的电话大大松了口气,自然没有异议,让他们只管安心回家过年。
他们又在县城等了一天,才搭上车返回凯里,小李急奔回家探望妻子,当地政府调派了另一辆车,送辛辰和小马去贵阳。他们这才知道,这次雪灾范围之广,波及了中国中部和南部地区,贵阳机场只在经过除冰后才能间断开放,小马回家,辛辰在机场再苦候近一天,终于登上了返乡的飞机。
降落到她出生的城市时,她惊异地发现,这里也成了一片冰天雪地的北国景象,坐机场大巴进城,沿路只见厚厚的积雪被铲开堆放在道路两旁,远远近近的屋顶都是白茫茫的,看上去简直不像她出生并生活了20余年的城市。
辛笛住的院子里有小孩在打雪仗,辛辰下出租车,迎面便是一个雪球扔了过来,砸在她肩上,几个孩子哈哈大笑,她自然不恼,只笑着掸掉。
上楼后,她拿钥匙开门,分别给大伯和辛笛打电话。辛开明松了口气:“总算赶上回家过年了,还不错,你爸爸应该再过几天可以回来,好好在家休息,晚上和小笛一块过来吃饭。”
辛笛的反应是一样的:“总算回来了,我打电话把严旭晖骂得狗血淋头了,居然派你出这种差。”
“喂,小心砸我饭碗啊。”辛辰好笑,知道严旭晖在辛笛面前向来没有招架之功。
“他也吓着了,天天跟我通电话汇报了解到的情况。这次你好象在贵州待了快一个月了吧。”
“是呀,能这么顺利回来,已经很走运了。”
“那倒是,索美的业务人员在南方各地滞留的时间都长得可怕。你好好休息,晚上我和维凡回家接你。”
放下电话,辛辰去洗澡换衣服,然后走到阳台上看向楼下,放了假的小孩子们仍在雪地里起劲地玩着。她想起小时候,几乎没见过这样大的降雪,偶尔雪能下得能堆积起薄薄一层就算得上惊喜了。
那时他们也是这么嬉闹,到处收集积雪,滚雪球打雪仗,玩得不亦乐乎。她在院中那两棵树下,曾追着路非,试图将雪塞进他衣领内,而他握住她冻红的手,就如她此时对着这班孩子一般,纵容地笑。
一回到这里,回忆就自然浮现,她却并不觉得困扰了。如果连这样的回忆也没有,她的生活真正成了一片空白。
她拿起手机再打路非的电话,这次听到的是关机滇示。
过了几天,辛开明带着白虹回来,住到大哥家里,受到了热情接待。雪一时停一时下,直到春节前慢慢停下来,这次罕见的雪灾才告一段落。假期在吃喝玩乐中度过,然后各自买返程的机票。
辛辰到机场时,接到了路非的电话,他的声音显得很遥远:“小辰,现在在哪?”
辛辰这段时间打过两次他的电话,全是关机,辛笛闲聊时说起他,“不在本地,应该去父母那过年了吧。”回家过年需要关掉手机吗?她有隐隐疑惑,可是也实在没立场细究。
“我在机场,马上回北京。”
路非“哦”了一声,停了好一会才说:“那好,我们回头再联系。”
再联系时是几天之后,不过是简单交谈几句。路非没有谈起她在贵州一个月的生活,也没有提起自己的去向,辛辰自然也不问。
工作室的工作在节后排得满满的,经常还要加班,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匆忙一些。等辛笛来北京参加每年例行在三月底举行的服装博览会,辛辰才惊觉,北国春来迟迟,这个漫长而严寒的冬天也终于结束了。
四年前,她就是这个时间来到北京找工作,又在漫天风沙中匆匆离开。
四年的光阴流逝、季节更替,青春纵然没有弹指老去,也蜕去了最后一点天真;这个城市天气仍然干燥,天空仍然灰濛濛的,可是据说这两年已经比较少见那样的沙尘暴了。
她终于在这个城市待了下来,上班、下班、与同事出去娱乐、认识新的驴友做短程徒步,过着平静的生活。
辛辰和辛笛约地方吃饭,辛笛谈起路非:“他的工作似乎很忙,我也好久没看到他了,通电话时经常说在出差。”
辛辰与他的电话联系不算频繁,她并不接这个话题。
“你原来住的地方已经开始动工打桩,修建购物广场了,我还打算去投资一个铺面,以后出来做工作室,铺面中接比较高端一点的礼物设计定制。”
“这和你的工作冲突吗?”
“我和老曾谈过这个构想,他也初步同意等了将这一季设计完成以后,辞去设计总监的职务,以工作室的名义承接每一季服装的设计,这样我能摆脱行政事务,对设计的把握程度和自由度会高很多。”
辛辰知道辛笛想成为独立设计师不止一天两天,但她父母一直反对:“你打算怎么跟大伯大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