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本该举杯痛饮,却无人打开酒瓶,因为那个总是醉醺醺,嚷嚷着要我们所有人陪他喝酒的人已经不在了。
电灯的光芒有一些闪烁。我站在重新夺回来的重华殿内,手上握着不锈钢的酒壶,重建工作在今天白天已经开始了,其实有师傅在,只需要动动手指一切就都恢复了原样,然而倒下的房屋可以重建,但是悲凉的情绪却无人来收拾。
夜风吹过我的脸,虽然已经好几天没有合眼,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一点睡意都没有。
拧开壶盖,轻轻地将酒倒在了地面上,洒下的时候低声说道:“兄弟,好走。”
没有魂魄,便没有了来世。为什么有人会在两世重生,为何有的人连魂魄都已消散还能复活,师傅只是告诉我,那便是大道掌握的最高的规则,关于生命的道,也正是他无法参透的最后一道。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低声说道:“师傅,要走了吗?”
他站在我的身边,在我问出问题后低声回答道:“是的。差不多该走了,有些事需要我办。没了元始挡路,你要挡下这三族不算什么难事。”
我回头看着他,见他站在黑暗中,脸上带着那淡淡的笑容,熟悉的微笑仿佛可以将所有人心里的黑暗都融化。
“为什么不留下来?师娘一直很想你,大家也都不希望你走。还是因为留下来了就没办法继续战斗。因为我们帮不了你的忙,是吗?”
我又问道,心里有一种酸楚的感觉。在记忆中。上一世年幼的时候就是如此,我总是看见师傅前一天还在四合院里,第二天醒来后他就离开了。那时候已经习惯了他总是来去匆匆,总是看着他的背影,总是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只是到了这一世,那份习惯却好像又消失了,所以我开始想要挽留他,即便明知道留不住。
“也对,但是至少你知道我还活着,而我也总有一天会来接你,亦或者是你能够来到我的身边。当年我就是这样追赶你太师祖的身影,背着他曾经背过的金色大剑,走过他曾经走过的路。学他的样子,模仿他说话的口气。让所有那些希望你罗焱太师祖回来的人们都满怀希望,而最后,我即便曾经怨恨过,可是还是走到了他的身边,从他手上接过了接力棒,由我来保护大家。而如今这根接力棒在我手中,我等着你来拿。”
他走到我的身边,坐在了木质的栏杆上,从我手上接过不锈钢的酒壶,饮了一口后说道:“你该尝尝酒中仙酿的烈火山,那才是真正的好酒,一口下去能让人热血沸腾。”
我转头看着他,听见挂在木廊上的铃铛被风吹动,发出“叮当……”的脆响,我从他手上接过不锈钢的酒壶,低下头,过了一会儿我能感觉到身边的那个人又走了。
那一年的四合院,深夜里,我躲在门背后,看着他背上大剑穿着黑色的风衣向外走,我开口想要将他挽留,可是当我推开门的时候,他却已经不见了,一个人消失在了纷乱的北京黑夜内。
那一天的北京市,烈火映照的天空中,我手上燃烧着金色的魔火,看着地面上的人们惊恐地喊叫,随后一个个倒下,而那些漂亮的建筑也在魔火中焚烧成灰,荡然无存。我多么希望,他可以出现在我的眼前,然后阻止这一切,魔火灼热但是我的心却是冰冷。
今天,他又走了,在夜风的吹拂下,在铃声响起后,我想伸出手拉住他,如同一个孩子一般让他别离开。
其实只是觉得,他一直一个人,太寂寞了……
三族第二次进攻妖脉的计划再次落空,但是上一次被我逆转后总的形式还是我们不利,毕竟上一回我碍于对面背后有元始坐镇所以无法对上古大族做出主动的攻击,即便利用了上古大族本身之间的不团结而向鬼族和仙族进行了反攻,但是却还是不敢太大张旗鼓地反击。
可是这一次却不同!
元始被封印了修为接着被罗焱太师祖打成重伤,等于是上古大族背后的巨大靠山已经没了,这一次终于该到我们反击的时候了!
“现在妖脉百废待兴,我想大家还是留在妖脉,先把元气回上来。剩下的三族中,我选定优先攻击的对象时巫族。僵尸帝国庞大神秘,而且这群怪物似乎野心勃勃,这一次交手出来的也都是底层的喽喽。上古妖族那边这次也没有出全力,即便被灭掉了精锐,可是那个传说中的头领还没现身。火蝠对我们说过,这个头领很强大,甚至本体是什么连它们这群上古妖族的精锐都不知道。反倒是一向被我们当做是最强大的巫族其实已经出了全力,上次看到的老头虽然被我打跑了,不过如果我没猜测的话,他应该就是如今上古巫族的头领,上古巫族的实力由此可见其实是三族中最弱的!”
我将优先攻击的目标定在了上古巫族的身上,这没有引起异议。可是这一次和我一起去的人选却引起了大家的争议,最后我力排众议,因为白骨前辈和我太师祖都已经离开,所以身边留下最强的高手其实还是我师祖,我准备这次去巫族,只让师祖结伴而行。
“万林,你不再考虑考虑吗?我们毕竟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这一次大齐出事,也有上古妖族和上古巫族的份,我们还要报仇的!”
猫仔开口喊道,它很想跟着我,却总是觉得和我之间的差距正在不断地变大,从我自另一界回来后它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我已经跨过了不同的境界。
“不用了,这一次我已经决定了,就这么办吧,猫仔你和虎哥好好看家,我不想再看见妖脉发生惨剧,我不想再有兄弟因为我而死……”
段叔和北荒山上一群萍水相逢的师兄弟的死就像是在我的心里埋下了不安的种子,而大齐这一次的陨落却是让我心中的种子催化生长,我害怕了,害怕又一次怀抱着冰冷的尸体。
“万林!”“头儿!”
大家喊了起来,我挥了挥手,离开了重华殿,甩下了一群还想继续劝说我的人群。
进了房间,黑暗中白起从葫芦里飘了出来,站在我的身边,低声说道:“万林,有些事我想和你说说。”
“你也是要为他们说情的吗?白起前辈,不是我不带大家去,而是如今大家真的帮不了忙,我也无法保护所有人。我……”
我皱着眉头说道,却一抬头看见白起摇了摇头说道:“我要和你说的不是这件事,我想和你说说那天我们被巫族包围的时候发生的一些情况。或许很多人都忘记了,亦或者说很多人都没注意到,但是我当时看的很仔细。丫丫,似乎有些问题。”
我一愣,向它投射出了奇怪的目光。
丫丫坐在苦毒婆婆的身边,周忻轻轻地抱着她,只是夜深了,周忻已经睡着了,苦毒婆婆也沉沉地睡去,唯独这还未长大的孩子却坐在月光中,抬起头看着外面清冷的月光发呆。
脑子里回忆着那些画面,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只是谁都没有告诉,那个老头将红光投射进她脑中的一刻,其实她就已经看见了一切,关于自己的过去,关于自己的经历,关于自己和巫族真正的关系。
她爬下床,蹑手蹑脚地走出了门,却看见我站在走廊上,正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