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反复复地忽而膨胀忽而缩小,体积却不断地变大。
随着体积变大,分量也变重,而随着分量变重,体积又越变越大。
这简直——春信想道:“不就是活物吗!”终于,又大又重,仅仅一只左手无论如何也拿不住了。
“请两只手一起来吧。”女子把春信手中的火把拿开了。
“呜。”春信双手抱住那块石头。
已经和人头差不多大小,重量感觉分明是大块的岩石。
已达到常人五个也拿不动的分量了。
“怎么样?拿不动了吧?”“还早还早。”春信的额头涔涔地冒出汗水,顺着面颊流到粗壮的颈脖,再从衣领淌进胸膛。
“啊呀,流了这么多汗呢……”“什么话!”“还会越来越重的,您还行吗?”“小事一桩,算得了什么。”春信的脸已经变得血红。
原先只是白色小石子,现在已经成了一抱大的大石块。
如果是站在地面上,由于重量的缘故,双足一定会扑哧哧地陷进泥土中,一直埋至踝骨。
嘎吱。
嘎吱。
春信脚下,桥板嘎嘎吱吱作响。
春信咬紧牙关。
颈脖上的血管粗粗地凸出,紧咬的牙齿几乎要咬断了。
“坚持一会儿,春信大人……”“哦……”春信紧闭双目,呻吟着。
这时——突然,双臂紧抱的东西变得软绵绵了。
柔软,而且温暖。
悚然一惊,春信睁开眼来一看,怀抱着的白色巨石变成了一个白色的、赤裸的婴儿。
婴儿睁开眼,张开口,口中露出一种晃悠悠的东西。
是细细的,红红的舌头。
“哇!”春信惊呼一声,扔下婴儿,拔出腰间的长刀。
“呀!”一刀砍向女子。
手头却毫无反应。
咣当。刀削在桥栏杆上。
女子也罢,婴儿也罢,都仿佛雾散烟消一般.无影无踪了。
刚才还拿在女子手中的火把飞舞在黑暗中,火焰盘旋着,掉落在桥下漆黑的堀川河水里,熄灭了。
立刻,真正的黑暗降临,春信昏厥过去,仰面朝天地摔倒在地……情况大致如此。
这件事就发生在三天前。
三博雅眺望着萤火虫。身畔,议论还在继续。
藤原景直和橘右介是谈话的中心人物。
“诸位难道不想弄清楚那桥头女子的本来面目吗?”“可是,火概再也不会有人肯去了吧。”橘右介这样说道。
“这不,连梅津春信大人这样的豪杰,好像都为瘴毒所侵,在家里一连躺了两天呢。”这是藤原景直。
“我看,此事只怕已经奏闻圣上了吧。”“这种事原本就不属我们分内,应该归憎侣或者阴阳师处理才合适嘛。”“既然如此,就应该烦劳土御门的安倍晴明大人才合情理不是?”“如果要找晴明大人的话……听说源博雅大人跟他关系很密切哟。”“哦,是博雅大人吗?”“可不就是博雅大人嘛。”“博雅大人!”“博雅大人!”以藤原景直和橘右介为首的一帮男人,高声呼唤博雅。
事已至此,看来无法继续假装没听见了。
博雅从萤火虫身上收回视线。
“什么事?”博雅回道。
“原来在那儿呀。太好了。请到这边来一下,跟我们一起说说话好吗?”橘右介笑容可掬地望着博雅。
“哦,正好正好。丰来,请到这边来!”“噢。”博雅搔搔脑袋,直起了腰。
四博雅徒步走在路上。
是夜路。
腰际挂着长刀。
云团碎裂开来,断云飞散,夜空露出来。其实,与其说是在云团之间露出了夜空,不如说夜空之下碎絮般的乱云在飘来飘去。
博雅单独一人走在路上.“为什么偏偏是我呢?”博雅思忖着:“干吗是自己一个人呢?”他思来想去。
要说有什么不对的话,那便是自己不对了。说来当时站起身,就是酿成这个错误的开始。
虽然在某种意义上说是水到渠成,但自己生性不忍拒绝别人求情,也是原因之一。
人家都说,能否相烦转告晴明大人。
自己却无法贸然允诺,说“行啊”。
因为并不曾有任何人被杀害。
大家都是自己要去桥边的。
而且本来毫无冒险前往的必要,却偏偏特意要赶去会那女子。
如果不想会那女子的话,完全可以不去;如果有事要到对岸去,也完全可以走其他的桥。
置之不理的话,应该会相安无事的。
为了这样一桩事情,自己是无法请求晴明出面相助的。
“唔……嗯……”只能支支吾吾地含糊其辞。
“对呀,既然如此,博雅大人索性先亲自去会一会那位女子,探明虚实,然后再转告晴明大人,怎么样?”有人这样说道。
“好主意!”“听说博雅大人曾经和晴明大人一道前往罗城门,把被鬼盗走的琵琶玄象夺了回来。”“对对,博雅大人先亲自去了解了解情况,至于是否要请晴明大人出面帮忙,就由博雅大人自行决定,怎么样?”“果然是个好主意。”“哎呀.博雅大人,拜托拜托。”藤原景直,还有橘右介等人施礼求告。
一来二往之间.不知不觉便形成了博雅不得不去的氛围。
源博雅这个汉子.似乎生性不会背逆业已形成的氛围。
他不禁觉得自己好像上当受骗一般。
但却说不明白到底上了谁的当受了谁的骗。
恐怕是被那种场合下的氛围所骗了吧。
社交场的氛围这玩意儿,似乎比妖物还要难以对付。
“要带侍从去吗?”听到这样问,自己竟会鬼使神差地答道:“我一个人去。”现在却后悔不已。
然而,自己已经应允了,耶就不得不去。
这一点是确定无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