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方三首获胜。
平分秋色的五首。
即便没有源博雅读错两首次序因而判负,左方仍获大胜。
比赛结束,盛大的宴会开始了。
美酒佳肴,欢歌笑语,能够摆弄乐器的人都一显身手。
某假名日记的作者写道:夜深,胜负已定,乘兴玩乐。众人欢聚一堂,管弦之声不绝。
左方.左大臣弹筝,朝成宰相吹笙,重信大人舞蹈.藏人重辅吹笛。之后实利朝臣唱歌。琵琶伴奏。
右方.源大纳言弹琵琶,雅信宰相跳舞,大藏卿伴奏.博雅大人吹筚篥,之后繁平弹筝,公正唱歌c笛子伴奏。
博雅此时还弹了和琴。
博雅的音乐才华出类拔萃,因为他作过《长庆子》的曲子,颇得女官们的好评。
没有不散的筵席。
《殿上日记》这样记述宴终的情景:东方既白.仪式结束,大臣以下,歌舞退出。
宴会持续到黎明时分,天皇已回深宫。不久,大臣以下.众人载歌载舞地离开了。
就这样,一场名留青史的歌会就结束了。
不想后来发生了一件事。
因为这一件事,这次天德四年三月的歌会.就更为深刻地铭记在历史上了。
左方进行最后一个回合的赛事的作者,与右方的平兼盛一争高下的壬生忠见死了。
忠见的“恋情未露”和歌,与兼盛的“深情隐现”和歌比拼胜负,失利之下遗憾万分,郁郁不解,转成“拒食症”,以至衰竭而死。
壬生忠见变成了鬼,夜夜出没于宫内。
四“所以说呀.晴明……”博雅边饮酒边说:“一到这个时候,我就必定想起那次宴会和忠见大人。”虽已时隔两年,但似乎博雅仍未能与过去的岁月拉开适当的距离。
只有些微的风。
夜色中,庭院的杂草开始轻轻摇曳。
博雅贪婪地呼吸着充满植物芬芳的大气,浅斟慢饮。
“竟然还有那样的鬼啊……”博雅叹息。
“鬼?”“忠见大人的事嘛。”“忠见大人嘛……”“圣上知道忠见大人鬼魂的事,是在什么时候?也许是一年之后吧……”“他那种地位的人,对那些无聊事——像宫内闹鬼那样的事,在乎得很吧?”“‘他’是谁?”“圣上啊。”“喂,晴明,我以前不是跟你说过,别管圣上叫‘他’吗‘”“是吗?”晴明无所谓地微笑着。
最先因为壬生忠见的鬼魂而闹事的,是那些工匠。
五源博雅为壬生忠见鬼魂之事拜访晴明,是在应和元年春天。
也就是距天德四年那场宫内歌会约一年之后。
像往常一样,博雅和晴明在向着庭院的外廊内相对而坐。
距八重樱开放之期尚早。
而庭院深处的山樱已是花团锦簇,花压枝低。
淡桃红色的花瓣,无风之时也一片片悄然坠落。
一片飘落,尚未着地之时,男一片已离枝。
这是一次不期而至的拜访。博雅不带随从,独自步行过来——他虽为朝臣,偶尔也有这样率性的举动。
时值上午。正是院里杂草叶尖凝着露珠,还没有干掉的时候。
“不碍事吧?”博雅同晴明。
“中午有一个客人来,在此之前有时间。”晴明望望博雅,后背往柱子上一靠,接着说:“有事的话,说来听听。”“忠见大人的怨灵出现在宫内,想必你已知道?”“就是壬生忠见大人的鬼魂那回事吗?”博雅点点头:“没错。”壬生忠见是壬生忠岑的儿子,后者作为《古今和歌集》的编者之一闻名遐迩,他作为歌人,死后被列为三十六歌仙之一。
天历三年——从天德四年的歌会算起,七年前举办歌会时,忠见也为多个题目创作了和歌,两次歌会之间的时期内.他还好几次在其他歌会上推出作品。
称之为歌会专家有点难听.但这样的歌会人才,相应的名气也不小吧。
他年约三十出头,是个小官,任摄津的大目,属于地方职位。以官阶而言,是从八位上。
他没有钱,上京参加歌会时,住在朱雀门的曲殿。所谓曲殿,是大门警卫睡觉的地方,说白了,就是门卫的值班室。
他以暂借一席之地的方式,栖身在那里。
这一点。正好说明壬生忠见在京城里连个把熟人也没有,没有人照应一下他的落脚点。
金钱方面肯定也相当困窘。
他一定是在摄津听说了歌会的事,饥一顿饱一顿地赶到京城,推销自己的和歌。
对于像忠见这样的低级官员,歌会正是难得的机会,让他们获得公卿大臣们的认可,争取额外的收获。
壬生忠见的怨灵出现在宫内,是去年春天宫内举办歌会活动结束后不久的事。
忠见自歌会结束的第二天起,就病倒了。
他患了拒食症——食不下咽,日见消瘦、衰弱。
如果硬把食物塞进他的嘴里,就会呕吐。
即便好不容易喝了一点稀粥,还是马上就吐出来。只有两眼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人们纷传.原因在于他的“恋情未露”和歌负于兼盛的“深情隐现”和歌,使他心气难平而致病。
兼盛和忠见年龄相差无几,都是三十岁出头。
兼盛特地去探视此时的忠见。
忠见看上去已瘦成皮包骨的模样。
兼盛到访时,忠见正躺倒在铺稻草的地板上。
“恋情、未露……”他缓慢地欠起身,小声吟诵着自己的和歌:“……人已知.本欲独自暗相思。”忠见的脸向着兼盛的方向,眼睛却没有看兼盛。
看样子他没有换过衣物,也没有洗过澡,身上散发出动物般的臭味。
“他简直是要变成鬼了。”据说兼盛从忠见处回来后,这样说道。
歌会后过了半个月,忠见死了。
说是他瘦成了幽鬼的样子。抱起他的遗体时,身子的重量还不到病倒前的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