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最近好多年,不论多大的洪水,这座桥都没有被冲垮呀。”博雅大声说道。
“那也就到今晚为止啦。”晴明刚说到这里,不禁低声惊呼:“啊,桥晃动了?!”“博雅,桥要被冲垮啦!”话音未落,只听吱吱呀呀、嘎嗒嘎嗒地,桥被冲毁时发出的声响传人博雅耳中。
这时——一道闪电从天上划过,眼前猛然一亮。
刚才还是漆黑一团的世界,一瞬间浮现在光明中。
“啊!”博雅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一幅异样的光景。
博雅看到一幅让人魂飞魄散的惊骇场面。
博雅从前所熟悉的鸭川河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博雅所熟悉的鸭川河,是一条河床宽阔、河面分成好几道细流、向下游潺潺流去的美丽的河。
然而那条鸭川河,现在已变成一条大得惊人、只有一条河道的黑色浊流。
河水一直漫到两岸河堤的顶部j翻滚着比人还高的浪头。如同屋子般大小、黑瘤一般的巨浪一个接一个地撞击着桥身。
水漫过桥面。
受到水势的冲击,桥身开始倾斜,桥面中央部分已经扭曲。
从靠近桥中央的栏杆上,不知是有意跳下去,还是不小心摔下去,一男一女两个身影正向着下面的浊流掉落下去。
“啊!”当博雅惊叫出声时,这景象已经消失在黑暗之中。宛如巨石落地似的雷鸣,轰轰隆隆响了起来。
桥崩溃时的声响,令人惊骇地在黑暗中回荡。
博雅站在风雨中。
不久,这声音从他的耳边消失了。
“晴明——”博雅呼唤晴明。
“博雅,结束了。”晴明说道。
六“其实啊。博雅……”晴明坐在庭院的外廊内,和博雅一面喝酒,一面说:“‘碎花桥’这个名字,便隐藏着破解秘密的钥匙呀。”这是在晴明的宅邸。
自那个暴风雨之夜以来,已经过了三天。
今天,风静雨息,夜空中挂着一轮明月。‘“什么钥匙?”博雅问。
“就是祭河神啊。”“祭河神?”“嗯。”晴明点了点头,开始述说起来。
从前,每年到夏天发洪水时,架在鸭川河上的那座桥便会被大水冲走。
桥被冲毁后再造,造好不久又被冲走。这样的事情无数次反反复复发生。
“一定有什么原因。”天皇便把阴阳师召来询问解决办法。
结果阴阳师说:“要以活人祭河神。”又说:“而且,不能是普通人。必须是身穿白色碎花裙裤的男人,才更合适。”一般来说,在故老相传的陋习中,用活人祭河神时,以使用女子或儿童为多见。
女子和儿童,在五行中属土,如按五行之说,正是“土克水”,可以堵住水、支配水。
然而,那位阴阳师却有意不照常例行事,说用一名男子祭神就可以了。
于是,天皇立即下诏:但凡有知道身着碎花裙裤的男子,一律不得隐瞒,必须立即举报。
举报者赐以巨额赏金。
当然,即便有谁知道身边熟人中有穿碎花男裙裤的。
也因为知道一旦举报便是送他去死,自然不会去告密。
然而,却有一个女人声称:“我家男人,爱穿衬有白色内裆的碎花裙裤。”妻子出面把自己的男人告了。
这女人经常与自己的男人发生口角。
于是,她便打算乘机把男人告了,还可赚一笔赏金。
“就算跟你生了十个孩子,可女人呀,说到底就是这样一种东西啊。”那男人哭诉着。
这时,有人站出来说话了:“要祭河神的话,通常不都是用女人和儿童吗?如果单是男人的话,还是让人放心不下。同时再用一个女子祭神岂不更好吗?”那男人听到了这话,说道:“如果这样的话,就请用我的老婆来祭河神吧。我们夫妻俩情愿奉献性命,护佑桥梁。”男人的恳求被采纳了。于是,男人和妻子一起,被埋在桥柱下面,祭了河神。
从那以后三十年间,无论发生多大的洪水,这座桥都没有被冲毁。
“但是,今年终于被冲走了。”博雅感慨地说。
“那对怨偶是知道这件事的。所以,在桥被冲走之前,便四下物色新的祭河神的供品呢。”“于是猿重和他的妻子被盯上了。”“正是。”“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他们夫妇呢?”“第一次出现怪事的那天,猿重和他的妻子不是正好一边争吵,一边从那座桥上走过吗?而且,猿重恰好穿着碎花裙裤。简直是雪中送炭啊。”“不过……”“怎么了?”“那对变成妖异的夫妻,本来都不是自愿去祭河神的,可是一旦做了祭河神的牺牲之后,竟还忠诚地执行护佑桥梁的任务,原来也都是不错的人啊。”博雅说罢,喟然长叹。
七暴风雨平息之后的第七天,水终于退下去了。人们来到那座桥畔,桥已经全无踪影,只在河流的左右两岸,各残存着一根桥柱。
为了重新建造桥梁,在挖桥柱子的时候,人们发现两具已经化作白骨的尸体。
其中一具依然穿着碎花的裙裤。而且,据说在两人早已化作白骨的手中,居然还各自握着一个小木人。
根据晴明的建议,就用这两个小木人代替活人祭河神。埋在新桥的桥桩下。
据说,从此以后,无论这座桥遇到多么大的洪水,都没有被冲垮.一直维持了整整四十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