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对,我们还需要仔细观察。”童阅点头。“另外,有件事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凌毅立刻凝神看向他:“你说。”
童阅的神情十分郑重:“我们要子寒的孩子。”
“你们?”凌毅有些疑惑。“你们指谁?为什么想要他的孩子?”
童阅露出了一丝微笑:“我终于看到你在关心他了。现在的你比较像个有人情味的父亲。”
凌毅也笑了:“那是当然,不是又做父亲了吗?”
“这倒是,孩子就快满月出院了。”童阅慨叹。“其实我们也快老了,真的不该要这个孩子,有子寒就足够了。”
“你还年轻。”凌毅微笑。“孩子还是应该要一个的。子寒有了弟弟,也会很开心的。”
“是吗?子寒会觉得高兴吗?”童阅没把握。“我看他对孩子的事相当淡漠。”
事实上,凌毅对此也有些吃不准。他犹豫片刻,平静地说:“子寒喜欢你,当然也会喜欢这个弟弟的。”
“嗯。”童阅点了点头,又重新回到了刚才的话题。“我们专家组一致的意见,想要凌子寒的孩子。我们认为他的大脑和全身神经系统的生理性变化极有可能会遗传下去,这会给人带来意想不到的变化,或许会让他拥有一些普通人不可能有的特异功能。我们非常想看到这种变化,也许它会是人类的一种进化方向。”
凌毅皱眉:“你想让我们的孙子变成试验品?”
“不不,我怎么会这么没人性?”童阅笑了起来。“我们的意见是让孩子在正常的环境下自由成长,只是定期进行身体检查,并在不影响他的生活的前提下观察他的生理和智力的发育情况。我想,这个应该不过分吧?”
凌毅沉思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这事得由子寒自己决定,我不可能强行命令他。”
“好,我来跟他谈。”童阅爽快地说。
凌毅对他笑了笑,又继续看起新闻来。
时间过得很快,夜越来越深。
卫天宇把车停在楼下,伸手摇了摇凌子寒,温柔地说:“回家去睡吧。”
凌子寒被他一碰就睁开了眼睛,而且立刻就十分清醒。他看了窗外一眼便明白到家了,于是打开门站了出去。
夜色十分温柔,五月的北京气温适宜,小区的庭院里百花盛开,一片安宁景象。凌子寒深深地吸了几口带着花香的空气,觉得一直深入骨髓的那种冷意要淡了一些。
卫天宇按了密码,打开楼门,与凌子寒一起走了进去。两人住在一起有五年了,这时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凌子寒一言不发,跟着他进电梯,看着电梯升到最高层,然后出去,等着他开门,然后走进了自己的家。
在他们从特古西加尔巴起飞之后,卫天宇就已经从特别情报部刷新的数据上知道了他今天将回到北京,因此已经做好了准备。他的动作很快,立刻让凌子寒去洗澡,然后要他吃点东西,又接着吃药。
凌子寒一看那一大把的药就烦,皱着眉一声不吭,看上去十分抗拒。
这些年来,他吃过的药、打过的针真是数不胜数,却收效甚微。他的肠胃本就极弱,每次吃了药后都很不舒服。过去他还勉强遵照医嘱,硬把药吞下去,总以为或许会慢慢治好自己的病。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却能够察觉到,自己的情况并未有什么好转。他虽然从来不说什么,心里却是越来越不想吃这些五颜六色的药片、药丸了。
卫天宇对他的抗拒自然感觉得出来,也不去做徒劳的说服,只是把一堆药瓶里的药按医嘱的量取出来,一一放到他面前,然后将水杯送过去,平静的举动中蕴含着浓浓的不容置疑。
凌子寒知道在他面前是躲不过去的,只好接过水杯,便开始吞药。
卫天宇看他沉默地把那些药吃力地咽下去,心里也在替他难过。虽然知道这些药对他的病起不到多大作用,但毕竟能够略微缓解一下他的痛苦,阻止病情进一步恶化,所以也只好逼着他吃。
吞完了药,把水喝完,凌子寒疲倦地道:“我先睡了。”
“好,快去睡吧。”卫天宇立刻将他扶起来。“明天上午我陪你去医院检查。”
“嗯。”凌子寒仍然没有多说话。他已经连笑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等到卫天宇匆匆洗了澡出来,他已经在床上睡熟了。
黑暗中,卫天宇小心翼翼地地搂住他,只觉得这个瘦削的身体犹如一束芦苇,抱紧了怕折断,抱得不紧又会掉落在地,无论如何,似乎最终的结果都是失去。每次一想这些,他的心就会一阵一阵地抽痛。
凌子寒安静地躺在他身旁,感觉上似乎已经失去了生命力,只有悠长轻缓的呼吸才让人知道他还活着,那种轻淡脆弱的存在感,只有与他十分亲近的卫天宇才会察觉到,平时,这个苍白瘦弱的人是绝不会让人感觉到任何蛛丝马迹的。
卫天宇从凌子寒离家出发的那一刻起,心里就担忧得很。这是凌子寒恢复工作后第一次去到那么远的地方,实际上就是亲上前线,指挥战斗,他的身体和心理状态能否承受,都是未知数。现在,凌子寒平安归来,看上去病情也并未有大的变化,这实在是令他十分欣慰的事情。他静静地想着,不由得将怀中的人搂得更紧,这才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第五部 紫色野性 3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凌子寒忽然睁开了眼睛。
可怕的噩梦又袭击了他,让他在冷汗涔涔中骤然惊醒。
他没有动,听着身边人平静的呼吸,感受着紧贴自己的温暖,觉得比独自一个人在黑暗中承受那些莫名难言的东西要好受得多。
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躺着,看着曙光从窗帘缝中透进来,一点一点地变亮。
过了一会儿,卫天宇醒了过来。他的精神很好,心情更是愉快。无论怎样,只要凌子寒能在他身边,他就满足得不得了。
凌子寒很平静地起床,自去洗漱了,然后与卫天宇一起吃了早餐,便被他催着出了门。坐在车里,他的神情一直很冷淡,对检查身体这种事显然毫无兴趣。
自从三年多前被派去执行那个残酷到极点的“死亡任务”,侥幸生还后,他就一直是百病缠身,全靠着顽强的意志在竭力忍耐,而曾被心理专家诊断为“不可逆的永久性创伤”也在进一步恶化。这些年来,他一直努力地隐藏着心理上的病状,尽力在表面上表现出正常,而每当身体上的病痛发作时,他也都会咬牙忍受,竭力不让人知道。所有这些,几乎耗尽了他的心血和精力,身体更是每况愈下,一直恢复不过来。
童阅组织了十余名著名的各科专家反复会诊,得出的结论都是一致的。他们坚决反对凌子寒再继续工作,要他彻底退休,好好疗养。这些众多的医学专家对他的病情都很感兴趣,但提出的治疗方案却是五花八门,而且都没有把握。
凌子寒对自己的病情从不过问,始终很淡漠。即使勉强被童阅、卫天宇催促着去检查,也是查完就走,从来不问结果。只是,他对医生的治疗方案也并不抗拒,一直很听话地在服用各种各样的药,吃得整个身体似乎都在抗议,却好像并没有什么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