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冰心在玉壶

作者:蓝色狮

  “嫂夫人用的胭脂,她怎么知道?难道你身上有味道?”马汉凑过来,在他身上一通乱嗅,奇道,“我怎么没闻出来?”

  “去去去!”王朝忙把他推开,心中直犯嘀咕:她怎么知道我买的是二、三钱银子的胭脂?

  ……

  展昭看莫研在自己身边安安静静地走着,也不说话,一双眼睛只在大街两旁的铺子溜来溜去,目光中透着股新鲜劲,活脱脱还是个孩子模样。

  她倒真是观察入微,王朝脖颈处衣领沾上的一小点胭脂膏汁也没逃过她的眼睛,想是刚涂了胭脂的夫人为他整理衣领时不小心沾上去的。展昭不由微微一笑,可以想见,方才莫研的寥寥几句话足以让王朝犯上一天的嘀咕。

  “莫姑娘,”他忽想起,略住了住脚步,“我们还是先去验过白宝震和那名官役的尸身,再去案发所在吧。”

  “尸身!”

  她的脸刷得一下变得煞白,结结巴巴道:“那个、那个……那个不是有仵作吗?”

  “虽说有仵作,但只怕难免会有疏忽,此案事关重大,我想,应当再细细验过。”

  “展大人说得是……不过……我们还是先去那家官驿瞧瞧,我一般习惯最后再看那个……”

  莫非她怕见尸首?展昭心中奇道。

  姑娘家见了尸首胆小怯懦原也是常事,只是他原以为莫研是江湖中人,胆子怎么说也应该比寻常姑娘家大些才对。

  “可好?”她拿眼偷溜他的神情,试探问道。

  “也好。”

  展昭不欲为难她,便应允了。

 官驿距离开封府衙颇有些路,两人沿着大街走了很长一段,又拐了几个弯,一处挂着‘官’字灯笼的黑漆大门出现在眼前。

  “就是这里。”

  莫研略看了看四周,奇道:“京城有几处官驿?怎得这处如此偏僻?”

  “此处官驿最小,所以偏僻。”

  “白宝震好歹也是三品大员,上京怎么会住到这么小的官驿里来?”她微皱了眉,“除非……”

  后面的话虽然没有说出口,但两人心中想的却都是一样:白宝震偷偷上京,为避人耳目,普通客栈人多嘴杂,难免走漏风声,还不如官驿来得清静。

  展昭上前扣门,过了好半日,才有位瘦瘦小小的老官役来开了门。

  “展大人,是您啊!”老官役看上去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展昭扫了他一眼,淡道:“这几日,除了我,可还有别人来过?”

  “就来了些官差把尸首搬走了,除此外,再无别人。”

  “他是这里的官役?”莫研探入头来,奇道,“不是说你死了吗?”

  那老官役与她大眼瞪小眼,直到她掏出小铜牌在他眼前晃悠,方道:“小人没死,死的是宋离。小人那晚酒喝多了,什么都不知道。”

  “哦!”莫研笑嘻嘻道,“酒是好东西,也亏得你喝多了,要不然只怕你也……”她伸手往自己脖子上一架一划,吐吐舌头扮了个鬼脸。说罢,也不理呆愣在当地的官役,自顾自地跨进里面。

  展昭看她也不问出事地点在何处,只在驿中转悠,他也不急,立在一旁静静等候。

  莫研来回踱了两三趟,方抬头问老官役道:“这院子的花草多久浇一次水?”

  “四五天浇一次,有时下雨就不浇。”老官役顿了顿,“前两日的秋雨直下了一天一夜,所以小人也一直没浇水。”

  “出事那夜也下着雨?”

  “是。”

  莫研面露喜色,又在这官驿来来回回转了几圈,时而俯身细看,时而又跃上墙头,大概过了一盏茶功夫,她蹲在墙头朝展昭招手……

  “展大人!你来看看这个!”

  他依言跃上,循着她的手指望去,墙头上有几处青苔被压扁的痕迹。

  “脚印?”

  展昭嘴角微扬,眼底有一丝赞许之意,其实他那日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墙头的脚印,闭口不言,不过是想看看她能不能发现而已。

  伸出手顺着痕迹虚划了一下,莫研颦眉道:“有两个人,都是男人,身长七尺……”她用手掌在脚印处比了比,“另一个矮些,大概是六尺有八。只有进的脚印,想是事后从门口出去的。”

  展昭点点头,她的推测与他的一般无异。从脚印来推测一个人的身高,这还是他初入公门之时,在办案中从包拯身上学到的。她竟不知从何学来,或是无师自通?

  “这里也有!”

  莫研轻轻旋身跃下,示意他也下来,指着院中几处地方给他看:“虽然只有足尖的痕迹,但也可以看出一个朝东面而去,另一个朝西北面而去。”

  “西北面是厢房,白宝震就死在那里;东面是厨房,死的是官役。”展昭淡道。

  老官役在旁惊道:“不是说已经抓住凶手了嘛?难道这凶手还有两个不成?”

  莫研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抓那个可不是凶……”

  “莫姑娘!”展昭沉声喝住她,目中有威镇之意,示意她莫要乱说话。的a7aeed7471

  冷哼一声,她颇不为然,别开脸去,却没再说什么。

  “去厢房看看吧。”

  展昭越过她率先往后面厢房走去,心道,这姑娘既入了公门,怎得说话还是如此口没遮拦。来日方长,她这性子自己要吃亏不说,只怕还会连累开封府。

  推开那间厢房的门,便见地上干干净净,与之前来时的狼藉模样大相径庭。他一怔,刚要问话,那老官役已赶上前来,陪着笑道:“我昨儿才把这屋子给打扫利落了。”

  “谁让你打扫的?”展昭面色一沉。

  “这个……”老官役忙道,“小人是想这厢房里头还得住人,一地的血迹总留着怪糁人的。”

  “那么,厨房你也一定打扫过了?”莫研探头问道。

  “……是,小人日常做饭做菜,若是不打扫,这实在是……”老官役苦着脸,“不瞒二位,自我那兄弟宋离死后,小人独自一人住在此处,说不害怕是骗人的。”

  莫研不耐听他罗嗦,进得门去,四下打量,发觉不仅地上清洗过,一并连桌椅床柜也都抹洗过,不由冷笑道:“看不出,你这么个人,打扫的功夫倒还真细致。”

  听她语气有异,老官役讪讪不敢接话。

  “你的月俸是多少?”她宛然一笑,又问道。

  “月俸一两银子。”

  “才一两银子?这家里头上上下下的吃穿用度怎么够用呢?”莫研侧头看他,道,“想必是平日里客人里的打赏不少吧。”

  “姑娘这是说笑话呢。我们这官驿小,又偏僻,来的人自然也少。有时一两个月也未必有人来,谁曾想,这一来了人就出事了……”老官役愁眉苦脸道,“就是有人打赏也不过三瓜两枣地打发我们罢了,这些年真是越发艰难了。”

  莫研扫了展昭一眼,后者盯着老官役的脸,似乎正在思量他的话。的ac1dd209cbcc5e

  “越发艰难了?”她转头望向老官役,仍是笑嘻嘻的模样,目光却骤然锐利起来,“怎得这么艰难,你还喝得起小阳春?”

  小阳春是闻名京城的好酒,一两二钱银子方能打半斤酒。展昭不知莫研从何处得知这官役喝的是小阳春,但看老官役一脸慌张,便知被她一语言中。

  “小人、小人……小人喝的不是小阳春,是自家酿的米酒。”老官役强自镇定道。

  “自家酿的米酒能飘出小阳春的味,”莫研冷笑道,“那你家真应该开酒坊,想必一定是客似云来。……不如先把你床底下藏的米酒,拿来给我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