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研来不及多想,纵身跃出,腰间银剑随即抖出,先接下来人的这一剑。
金石相击,寒光逼人。
不过短短瞬间,两人错身而过,已对拆七、八招。蒙面人在梁上细细看去,莫研虽然身法灵动,招式凌厉,令人眼花缭乱,但内力却不及对方,就算另一人不上前援手,只要时间稍长,她必是要落于下风。
何况此地终非打斗之所,二人再缠斗下去势必惊动白府的人,虽然以各人的武功要全身而退并非难事,但若是伤及无辜倒不好了。
暗叹口气,蒙面人翻身跃下,乘势拍出几掌解了莫研的困势,沉声对她道:“你不是他的对手,快走!”
莫研偏偏不领情,手中剑势不缓,嘴硬道:“不用你多事,他这两下三脚猫的功夫,我还不放在眼里。”的
“你……”
蒙面人见她如此,不由微恼,却又不能不管她。眼看剑尖又至,只好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到自己身后。随即踢开近旁虚掩的窗户,也不管莫研愿不愿意,拉着她就跃出书房。
“喂!你把帐册给我!”
莫研被他扯着一路飞奔,脚下不停,气喘吁吁之余倒也没忘记正事。
蒙面人压根没理她,只转头看是否有人追上来,又带着她掠出高墙,直到距离白府远远的一处柳树林才停下脚步。
“帐册给我!”
才停下,莫研不分由说就伸手往他怀中探去,眼中只盯着那本帐册,丝毫没有要感激他救命之恩的意思。
蒙面人松开她的手,退开丈余,方取下蒙面的黑巾,面有愠色地看着她。
“你知不知道方才有多危险?”展昭恼道。
莫研不答,欺近身来,仍旧还是那句话:“帐册给我!”其实从展昭出手开始,她就已经辨出他的身份,这猫儿显然是想背着她拿走帐册。思及展昭很可能拿到帐册之后,官官相护,瞒着她销毁对张尧佐不利的证据,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一直不拆穿他,也是为了翻脸的时候方便。
“你答应过我,拿到帐册之后就由我保管,难道你想反悔不成?”莫研急攻了几招都被展昭避过,怒道。
“若是真的帐册给你无妨,假的你要来做什么?”展昭道。
“你说假的就是假的,”莫研不依不饶,“我凭什么相信你?再说,若是假的,你又宝贝般地护着做什么?又何必背着我偷偷摸摸地去拿回来。”
闻言,展昭淡淡一笑:“那么姑娘今夜去白府又所为何事?”言下之意,莫研自己不也是想背着他偷偷拿回帐册,两人彼此彼此,只不过是先来后到的区别罢了。
莫研咬咬嘴唇,慢吞吞道:“就算我拿了帐册,明日自然也会告诉你。”
“是么?那倒是和展某所想一样了。”
“你……”她气极,又见展昭转身就走,忙急道,“喂!你去哪里?”
“找个清静的地方,看看这本帐册。”
展昭没有施展轻功,脚步并不快。莫研在后,狠狠地瞪了眼他的背影,却也无可奈何,只好老老实实地跟了上去。
“那两个人,你可认出来了?”她又问道。
“有点眼熟。”
“才眼熟而已?”她急得又要跳脚,“分明就是我们在江边客栈碰到的那两个大内侍卫。”
“是又如何?”
展昭缓下脚步,回头望向她,眼眸中有警告之意:“下次你再遇见他们,最好还是走为上策。你的剑虽快,但内力不足,时间稍长便有危险。”
“我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莫研道,“可为何你也躲着他们?”
“目前还不便与他们正面交手。”展昭的黑色衣襟在夜风中轻轻摆动,他的声音沉静而柔和,“如果我们想拿到扳倒张尧佐的有利证据,最好再等等。” “你是说……那两个人会替我们找出真正的帐册?”
展昭摇摇头,微笑道:“我是说,他们自己就是最好的证据。”
莫研眨眨眼,随即明白他的意思,挑眉笑道:“果然还是你们这些官场中人老奸巨猾,想得周到。”
话实在不是什么好话,不过看她表情,倒是一副姑且相信他的模样。展昭暗叹口气,此行若不用与她同行,实在可以省却不少麻烦。包大人求才心切,自然是想不到这层。
两人一路回到展昭落脚的紫云客栈,翻身上楼,眼看距离将近,展昭忽停住脚步,挥手拦住莫研……
此时夜阑人静,传入耳中最清晰的是旁边客房里客人此起彼伏的鼾声。
展昭房中漆黑一片,从外面看,并无任何异常。莫研看他模样,只是微微一怔,转瞬明白:房中有人!
他反手将帐册推给她,一手提剑,用目光示意她在远处等候。
莫研虽接过了账本,却没动弹。她颇有些犹豫,一面觉得自己若躲在外间实在太不仗义,另一面也十分好奇三更半夜会是什么人候在展昭房中。
展昭见她不动,眼神腾地透出几分凌厉,与平日里的温文和气全然不同。莫研猜他是担心帐册的安全,只好退开几步,隐在拐角暗处。
韧长的手指微一用力,一小块木屑就被展昭从红漆杨木栏杆悄然无声地掰下来,激射而出,“砰”地一声撞开房门,几乎是同时,他踢开旁边窗户,飞身跃入房中……
莫研伏在角落,屏气禁声,等待着意料之中的打斗声传来,心中思量,若展昭不敌来人,自己是带着帐册先溜还是冲出去助他一臂之力。
就算不敌,以这只猫儿的轻功,要全身而退倒大概也并非难事。
等了半晌,始终没有听到任何金石相击之音,她使劲支楞起耳朵,还是听不见。
难道他一进去就被人撂倒了?
没时间再多想,她轻轻跃起将帐册放置在梁上,身形展动间银剑已抽出,猫着腰悄悄潜伏到窗下……
还是没有听见打斗的声音,却听见有人在低低沉沉地笑。
不是展昭,他笑起来还不至于这么难听。
忽听那人笑道:“多时未见,你内力见增也就罢了,怎么还找了个蹩脚帮手?”
莫研皱眉,蹩脚帮手不会指得就是自己吧?正想着,头顶上的窗户被打开,展昭略带笑意的声音响起:“莫姑娘,不妨事了,进来吧。”
闻言,她才慢吞吞地直起身子,拎着剑从门口转进去。屋内的那人正燃起火烛,白面长须,四十来岁模样。
展昭替她引见:“这位是大内的吴子楚吴大人。”
“哦。”
莫研漫应,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那人,没有上前施礼的打算。现在但凡听见“大内”二字,她就没好气。再看向展昭,发觉他二人额头都微微沁出细密的汗珠,想来方才定是拼比内力,也难怪自己听不见声响。
“什么大人不大人,你我兄弟还拘这些虚礼做什么。”吴子楚拍拍展昭肩膀,“走吧,宁王爷特地让我来请你过去。”
“宁王爷?他在姑苏?”
宁王爷是先帝的遗腹子,名宁晋,年纪不过二十来岁,平素只好游山玩水,无心朝野之事。皇上见他生性懒散,倒也不强求,封了个王爷,赐号南宁,便由着他去了。
他是如何知道自己在此处?展昭心下生疑,却没有问出口。
“你和这位姑娘进城时,王爷便知道了。”吴子楚看出他的疑惑,却不明说,笑道:“王爷直催着我来找你,说是上次赢你半目棋心有不甘,非得再和你下一盘不可。”
展昭苦笑,转头看向莫研,正欲开口,后者已忙不迭地道:
“展大人好走。……我留下来替你看屋子,免得又有什么人不声不响地钻进来。”
“王爷说了,姑娘既是与展兄同行,切不可怠慢,一起请来才是。”吴子楚笑道。
莫研挑起眉毛,奇道:“我也得去?我可不会下棋!再说我又不识得他……”
“既然王爷开口,我们去便是了。”展昭打断她的话,手一抬,“烦请吴兄领路。”自己行踪已露,吴子楚能找到此处,那么其他人也能找到此处,他自然不会将莫研一人留在这里。
“不用带路,不用带路,出了城门往南走,循着钟声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