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巡街可还习惯?”展昭问道,同她缓步往前行去。
“一点都不习惯,当兵可比当贼累多了,”莫研懊丧道,“又无趣得很,尽是些家长里短的事情。丢只鸡要找我,邻里争执打架要找我,连两口子吵架都要找我——这是捕快该干的事么?”
展昭语塞,他自一入公门即是御前四品带刀护卫,从未巡过街,故不知巡街的捕快究竟得管何事。莫研性情飞扬跳脱,要她日日对这些琐事,倒真是难为她。
“上回有个书呆子考不上功名,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头不吃东西,他娘哭得眼睛都快瞎了,央我救救她儿子。我只好把窗子撬开进去,想劝他吃东西,哪里知道那个书呆子指着我鼻子,说孤男寡女岂能共处一室,还说我损了他的名节,你说气不气人!”
展昭忍着笑,点头赞同:“确是气人。后来又如何?”
莫研想起后来的事情就垂头丧气,“既然他说不能共处一室,那我只好拎着她到屋顶上去说话,还特地隔着衣袖拉得他。哪知他又说我碰了他的手,男女授受不亲,他此生无颜见人。我都没计较,还好心好意地劝了他一大堆话……”
她劝人的水平展昭是知道的,不由地暗叹口气。
“再后来,也不知怎得,他就气得浑身发抖,抖着抖着,就从屋顶上抖下去了。”
展昭奇道:“你怎么不拉住他?”
“我起先是想拉住他的,可怕他又说什么损了他的名节,犹豫了一下……”莫研觉得很冤枉,“……再说那个屋顶又不算高,谁知道他会摔断腿。”
“那人摔断腿!”展昭微微吃惊,停住脚步。
“看过大夫,说没事,过两三月就能走能跳了。诊金、药钱都是我付的,额外又搭上十两银子。”莫研无奈地叹口气,“……这捕快再当下去,我非得饿死不可,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回蜀中去。”
很少见到她如此沮丧的模样,大概这些日子果真很不顺心吧。展昭侧目望她片刻,他知道莫研的才能不在此处,按例巡街确是大材小用,真是有几分委屈她了。
“饿不饿?”不忍她懊丧,他含笑问道。
莫研点点头,皱眉抱怨道:“大雪夜里,只啃了个羊荷包,还被王头逮个正着。”
“我也有些饿了。”他略想了想,因平日里也不多留意,此时还真想不出这个时辰该去何处吃点东西。
莫研转头打量他,虽然他脸上笑若春风,却有掩不住的倦意,想来他定是赶了一整夜的路回来。“这个时辰,还真找不到什么好吃的……”她迟疑一瞬,忽然想到一处地方,脸露喜色,拉着展昭就走:“展大哥,你同我来!”
风雪遮天,且时辰尚早,街上几乎看不到人。莫研自顾拉着他的手往前行去,展昭本觉不妥,可她的手冻了整夜,冰凉冰凉的,他犹豫片刻,反而握紧……
一炷香功夫后,莫研笑吟吟带着展昭进了开封府衙的厨房。平日无事的时候,她常来此地帮马大嫂打打下手,厨房里各式各样的东西在何处她可谓是了若指掌。将展昭按坐在小桌旁,燃起壁上灯盏,她轻车熟路地翻了翻纱橱和大锅,欢喜笑道:“我就知道肯定有剩饭。”
“是么。”展昭笑道,他向来不注重吃食,觉得有剩饭裹腹也不错。
莫研手上不停,流水般端了好几个盛着吃食的碗盘出来,喜滋滋道:“还有些油爆鹅肉,糍糕,灰葫芦条。”顺手拈起一小根灰葫芦条送入口中,赞道,“马大嫂腌菜的功夫真好,我怎么也及不上。你尝尝……”
她又拈了一小根,晃晃示意他,展昭摇摇头,她依旧送进自己口中。
“有这些剩菜,热一下也就足够吃了。”他看着眼前大大小小的碗盘,笑道。
“有剩菜,有剩饭,”莫研在篓子里又翻出了两个鸡蛋,笑道:“我们就吃金玉满堂,好不好?”
“金玉满堂?”
“就是什锦炒饭。”
“你做?”
“你会做么?”
展昭老实道:“我不会。”
“那我来做。”莫研解下披风,挽了挽袖子,边捅炉子边笑道:“在家的时候,都是我做饭,二哥哥的嘴最刁,味道若略差些,他就宁可不吃……”
展昭微笑:“我还记得在船上时你煮的鱼粥,味道很好。”
闻言,莫研又是欢喜又是得意道:“那当然,马大嫂都说我的厨艺不比她差。”炉子里的火升起,火光映在她脸上,眉梢眼角均是笑意盈然。展昭见她复快活起来,不由也随着她欢喜。
方才莫研挽起衣袖时,曾取出袖中之物,正散落在小桌上。展昭见其中有一钱袋鼓鼓囊囊的,不由笑道:“钱袋还这么鼓,怎得说自己迟早要饿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