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当我的姬妾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吧?”宁晋双手抱胸,没好气道,“你这么急匆匆地和不相干的人去解释,犯得上么?”
莫研白他一眼,理直气壮道:“是没什么丢人的,可我听着不舒服。”
“叫你展夫人,你就舒服了?”宁晋哼了一声,“我听着倒更难受。”
“叫我又不是叫你,又没人让你听。”
莫研还在恼方才的事,也不理他,自己回了帐去。剩下宁晋站在外头,亦是一肚子气,好端端地什么都没干,他招谁惹谁了。
牙帐背后,僻静无人之处,展昭无力地半跪着,双手撑住地面,头低低垂着,唇角尚留下一丝鲜血。
饶得他一夜未眠,想过千百遍见到她时,自己该如何镇定自若,可仍旧无济于事。
一直以来,他都只知道她留在开封府供职,其他的便一概不知。与包拯三个月一次的密信往来,包拯也从未提及她的其他消息。
所以,他只能自行想象,也许她已将他淡忘,也许她过的很好,也许有人会比他对她更好,也许……
“我夫家姓展。”她的声音犹在耳边。
他能看到她梳得整整齐齐的妇人发髻,却未想到是为他而梳。
虽然知道她对自己情深若许,但他总以为她在认为他已死,悲痛过后能继续过她自己的生活。毕竟,他与她虽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
这,也是他暗自庆幸的事情。
可他却不知道,她竟然一直一直一直地被困在着夫妻之名中。
第七章
雪虽已停,天仍是阴沉沉的。
因为积雪甚多,载着岁贡的马车又甚是沉重,数次陷入雪堆中,使得整个队伍的行进愈发地迟缓。
行了两日,这日到了正午停下来歇息时,宁晋使吴子楚去问问,照目前的情形,还得有多少日才能到中京。
吴子楚去了半晌,回来禀道:“耶律大人说,大概还得四五日的光景,而且现在辽国皇上也不在中京,在广平淀的冬捺钵,咱们到了中京,将岁贡入国库之后,还得再带着礼贡转到广平淀去。”
“真是够折腾的。”宁晋摇头叹气,日日都困在马车上,着实憋闷得很,抬头又问道,“那丫头在干什么。”
“站在马车外头啃大饼,估计也是在马车里憋闷坏了。”吴子楚朝外努努嘴。
宁晋探头出去,果然看见莫研不知何时下了马车,叼着块羊酥饼正靠在车辕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啃着,目光落在远处白雪皑皑的伏虎林。
若不是半山上的那块黑石,也许莫研还认不出那里便是伏虎林。此时看见,她有些呆愣,口中的干饼不小心呛在喉间,一阵猛咳,连眼泪都咳了出来。抓了水囊,连灌几口,她方才觉得好些,抬起头来,骤然看见耶律菩萨奴就站在面前,直直地盯着自己。
“耶律大人,”她抬手抹去腮边的饼屑,奇道,“有事?”
“你……”展昭差点问她病可好些了,话到嘴边,终是咽了回去,“你最好在马车上呆着。”
“……哦。”她莫名其妙地应了,慢吞吞地爬上马车。
他伸手将车帘密密拉好,不让冷风灌进去。
“耶律大人,”文官熙和急步走过来,向他禀道:“这荒野雪地难行,他们宋人不习惯,好几名宋国侍卫的靴子进了雪,脚在雪水里泡坏了,得想个法子才好。”
“有多少人?”
“大概有五六个。”
展昭略想了想:“阿布利随身有药酒,可以替他们搓一搓,在火盆边多烘烘,歇歇就没事了。不过我们不能停,让他们上马车歇着去。”
“就是马车成问题,载岁贡的马车不能动,咱们这边都是骑马,剩下的六辆马车载着辎重,满满当当的,也腾不出来阿。”
“那你去问问宁王,看他那边能不能腾出辆马车,让他们上去休息。”
文官熙和有些犹豫:“这……合适吗?”
展昭不答,面无表情地走开。文官熙和无法,只得往宁晋这边过来。
所幸宁晋实在是个很好说话的人,而且腾出马车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因为本来在入辽境之前,他就从李奇高那里多要了一辆马车。
那辆马车上只有一个人,莫研。
现在经过调配,莫研因病未好而不能骑马,故而只得和宁晋挤在同一辆马车上。
“我说,丫头,你用得着躲我躲到那么远吗?”
宁晋没好气地看着缩坐在马车角落的莫研,挑眉问道。
莫研不舒服地挪挪身子,一副比他更恼的模样:“你以为我愿意,你家吴大奶妈之前就再三交待了,说殿下是千金之躯,叫我千万小心,别把病过给你。”
“这个子楚……”
之前还以为是因为别的原因,倒没想到是这个理由,宁晋暗自咬牙切齿,面上若无其事地朝她招手道,“过来过来,我没那么娇贵。你缩在那里,连说话都不方便。”
“那你要是病了,可不许赖到我身上。”
莫研坐的缩手缩脚,甚是不舒服,再说距离暖炉也有些远,巴不得能凑过来。
宁晋好笑道:“当然不会。”
她这才挪了过来,手拢着暖炉,舒舒服服地烤起来。烤了一会,脸贴到车帘旁,向外张望,叹口气道:“雪积得这么厚,这在中原,可看不见。”
“若是再早几日出发就好了,也许就碰不上这场大雪。”宁晋道。
莫研奇道:“把岁贡改成夏天送不就好了么,为何偏偏要在冬天呢?”
“谁知道,”宁晋不在意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定的规矩就是这个时候。早间我让子楚问过了,这雪一下,咱们到中京起码还得四五日。也不知往年是不是也都这样,要不然这辽国皇帝老儿说不定还以为大宋存心拖延时间呢。”
莫研本想说“理他呢”,后来转念一想又想到赵渝,心情闷闷地,便没再开口。
宁晋不知她心中所思,还以为是她因马车憋闷而情绪低落,便存心逗她道:“你也当了好几年捕头,有什么奇人奇案,倒是说几件来听听,也让本王听个新鲜。”
“有什么好说的,不是偷东西就是杀人,要不然就是些个贪官污吏。”莫研没精打采道,“平日里烦还烦不过来,好不容易得了个假,还说它做什么。”
宁晋微笑:“那你们平日有什么消遣?”
“消遣?”莫研眼珠转了转,微微一亮:“有!就是赌!”
“赌?”宁晋奇道,“赌什么?”
“有什么就赌什么啊。”莫研显然来了些精神,身子也坐直了些,“寻常些就赌骰子,若是没骰子就赌别的,什么都可以赌,也好玩得很。”这还是她在开封府时和其他捕快在办案无聊时常常用来消遣的玩意。
闻言,宁晋开始在旁边漆盒里翻翻拣拣,似乎在找什么。
“你找什么?”
“……找到了。”他自漆盒中掏出几粒骰子,喜道,“我就记得是放在棋盘边上,果然没错。”
“你想和我赌?”莫研双手直搓,一脸坏笑。